荥阳城池之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氛围,无论是太守府还是当地的豪门贵族全都紧闭家门,荀绲等人有洛阳的官印,获得了驿站留守官吏的照顾。
留守官吏劝几人道:“你们是要往嵩山走到颍川吗?嵩山可不安全啊!”
尽管如此,便是绕道走,那也是不安全的。
小官吏悲痛道:“近些年总发生天灾,税收还越来越高,荥阳发生了瘟疫,百姓们没钱治病,死了不少人,荥阳没了百姓种地,收成也不好,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当地的豪门地主却提高了粮价!以至于许多百姓逃往了山里,聚集成了匪患。你们若是往嵩山走,会遇上山匪的。”
到达荥阳以后,这里人说的话全都用的是方言,与洛阳官话大有不同,曹瞒废了好多精力才勉强听懂了小官吏说了些什么,心情更加沉重。
他决定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写入报告之中递交给陛下,让久居在洛阳城内看不到天下情况的陛下知道如今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样子。这里是荥阳啊!是距离洛阳京城极其接近的一座大城市,连这里都破败成了这个样子,比之更远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人声从远处嘈杂而来,曹瞒等人放眼望去,见一伙卫兵押送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回来。
驿站的官吏窃窃私语:“那不是王寡妇吗?她又犯什么事了?”
“这次是偷窃,还能犯什么事,她费尽心思想要进牢里,还不是为了一口吃食来活命?我们牢里都快塞满人了,再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天色渐黑,荀绲嘱咐曹瞒早些睡觉,明日一早还要启程。
曹瞒心不在焉地应下了,待荀绲走后,却悄悄来到了驿站大堂,点了一壶酒一盘菜,竖起耳朵听官吏们与来往住宿的官员们闲聊。
“村口有一户人家家中没有钱粮,男人与女人专生孩子来吃,等孩子吃完,过了一段时日,男人忍不住,将女人也给吃了,后来他吃起了自己的胳膊,砍下了自己的腿,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肚子里全都是吃下去的泥,涨死的!”
有一个小官吏阴森森地说着他所遇见的真人真事,其余人闻言发出了惊惧的惊呼声。
曹瞒不似他们那般被这个故事的黑暗所吓到,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荀彧悄声无息地来到了曹瞒身边,他取下了曹瞒手中的酒杯,将之放下,轻声询问起了自己的疑惑:“竹简上先生教导过我们,国之储备粮,用以打仗,也可用以荒年,各地官府都有储备粮草,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太守为什么不开仓救灾?”
曹瞒摇了摇头:“若是粮草不足,那么开仓救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在粮草有限的情况下,牺牲百姓,总比牺牲了兵卒要好。”
曹瞒闭了闭眼,接着说道:“官府自保尚且不能保证,颗粒无收的前提下,唯有吃粮仓里堆积的陈粮来延续生命。百姓们与接受过教育的太学生们不同,他们不知道土是不能吃的,于是涨死了,他们也不知道野果有些是有毒的,于是毒发生亡,他们更加没有力气与武艺去对抗山中的野兽,于是自己葬身于猛兽的口牙之下。”
荀彧喃喃道:“那太残酷了。”
残酷吗?或许吧!可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呢?官员们不用心治理,百姓们被逼迫地不能种地,不种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的后果会反噬到官府自己身上。长此以往,影响着整个国家的运转,更可怕的是前一任官员离职,后一任官上任后接受到前面的烂摊子,即便费心去治理也起效缓慢,渐渐地也不愿意花心思下去。况且宦官们委任的“关系户”,多是没什么大才华的“混子”,能用心治理地方的人就更加少了。便是太守想要整治,手下的官吏们不愿意配合,做些欺上瞒下的事情,就连太守都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