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声,大门被缓缓推开,屋檐上的雪块扑簌簌掉下来砸在她身上。
姜宁抖掉团在身上的雪,拍拍手回到马前,握住马绳,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
顾云舒深吸一口气,冲到高头大马面前。
他垂头,没有去看小姐的面容,只是张开手,低声问:“冰封雪飘,小姐要去哪儿?”
视线里,姜宁两脚踩着马镫,大马往后退了几步。
“与你何干呢?”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倏地抬头,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姜宁歪着脑袋,表情耐人寻味,明明在笑,又好像是在嘲讽。
她伸手,在右手绕了几圈的马鞭便垂得笔直。
她的警告意味很明显。
顾云舒的视线却是落在她的掌心,一道微不可查的伤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也对,如果她真的从一开始就打算要走,怎么可能会弄一个大伤口?
“让开。”
他不动。
姜宁被气笑了,“小顾,你前几天表现不错,今天可别让我失望。”
“小姐,您要去哪儿?”
顾云舒从小到大都很惧怕鞭子,加之现在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与失望,他已经不想管姜宁的事。但是就这么放她走,那倒霉的只会是全庄子的人。
他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错,连累顾叔、连累全庄。
所以他不能让她一走了之。
姜宁彻底没了耐心,她举高鞭子,“啪”地一下往顾云舒脸上甩。
视线里,红底白边的马鞭在空中举高腾飞,像一只要咬人的毒蛇。
这只蛇和母亲手里常年抓着的那只蛇几乎无异,一样长着锋利的毒牙、一样高昂着脑袋,阴森可怖。
被它咬住,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像是一滴水滴入热油中,恐惧在他体内炸开,噼里啪啦。
他站在原地,如同水中浮萍,弱得好似被风一吹就能吹散。
大冷的天,他背上却流了一层滑腻腻的冷汗。
本能驱使他往后躲,右脚只后退一步,他似乎看到母亲面目狰狞地举着鞭子骂他:“你还敢躲!”
“你躲不躲!”
顾云舒恐惧地低下头颅,往前走了两步,嗫嚅道:“不躲了,娘。”
“啪!”
红色的鞭子直直打在他脸上,从额头一直斜着劈到下巴。
白皙清秀的一张脸顿时浮现一道很粗很粗的血痕。
圆润温热的血珠从鞭痕处缓缓沁出来,挂在被抽开的皮肤上。等到越聚越多,血珠再也挂不住,就滴滴答答地顺着没被伤到的光滑皮肤滴在衣襟上。
青色的外衫很快被血染红。
姜宁晃了晃手里的鞭子,“你还要拦我吗?”
脸上火辣辣的,嘴唇上传来的痛意更是让他无法忍受。顾云舒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发现皮已经被抽破,两瓣红通通的肉暴露在空气里。
他艰涩地动动唇瓣,一股热流顿时滑进张开的嘴里。
被虐打的阴影攫住他,他喉间发出微弱的起音,像是受伤的动物在呜咽。
不敢了,不敢了,母亲。
他想后退,然而药效已经发作。四肢软绵无力,他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周围的雪顿时被染红一片。
视线模糊。
耳边传来嘶鸣声、哒哒的马蹄声。他努力睁眼,只看到一袭白色身影绝尘而去。
原来……是小姐,不是母亲啊。
日光被黑暗驱散,阴寒包裹住他,无孔不入。
他阖上疲惫的眼睛,放任体内黑气乱窜。
一层白冰如同生长力旺盛的藤蔓环绕在他身上,等到蔓延到头顶,即将封闭时,顾云舒又“倏”地睁眼。
黑瞳幽深,眼白部分尽是红血丝。
往日情景如同镜花水月般散去,他发现自己依旧处于魔宫之中,躺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