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非良人,满手鲜血,也曾欺她瞒她,利用于她,不该情根深种才对,然而……
“全力拿下长公主并其同……”
一声斥令未落,远空忽然窜起一枚响箭,就在赵睿安左手边,他闻声转头,只见夜『色』中站着两个人。
宋星遥跑得气喘吁吁说不上话,林宴代其开口:“赵睿安,遥遥在这里,不在他们手中。”
这一路上跑来,二人已将情势『摸』个大概,得知赵睿安与长公主为敌,莫名站在了三皇子那边,均感诧异,再联想白天所见,林宴便猜赵睿安被骗了。
应是三皇子『迷』恋韩青湖,和她提过以宋星遥为饵拉拢赵睿安的计划,不想韩青湖误以为真,先下手将宋星遥偷偷藏在宫中。他们三方均不知道此事,被林晚钻了空子,骗过赵睿安,这才有了今晚失控的场面。
不在长公主的计划中,不在三皇子的计划中,亦不在赵睿安这个始作俑者计划里。
皆是变数。
赵睿安只看了宋星遥一眼就将目光收回,另一厢的林晚却已神情大变,慢慢朝树丛里退去。
三皇子赵睿崇已感受到他身上杀意,步步退后,背脊生凉额上沁汗,嗫嚅道:“误会,一场误会,东平王……”话说一半他拔腿要逃,可银光闪过,剑刃抽过脖颈。
赵睿崇的身体缓缓软倒,满面不可置信,赵睿安一甩手中染血长剑,只将剑尖冲天:“住手!三皇子弑君纂位,已经伏诛。长公主殿下,你我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庭间打斗渐渐平息,宋星遥扶着林宴的肩头频频喘气,她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又被林宴拉着跑了这么一大段路,眼下气力已竭,双腿如沉铅,喘了几口气方道:“别管我,你去殿下那边看看,我坐这歇歇再过去。”
她离纷争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而眼下纷『乱』平息,危险渐去,林宴左右看了看,只道:“倒也不必,我去唤人,让他们过来就是,很快。”
林宴的人就在庭上站着,他只要上前一段距离就能叫到人,不需要离她太远,也没打算离她太远。
宋星遥点点头,改为扶树站着,林宴只往中庭走去,正欲唤人,可步子迈出十来步,他却心头一凛,草丛间有细微簌簌动静响起,他神使鬼差地转头。
这一转头,他心魂欲裂:“遥遥——”
森冷刃光悄无声息闪过,如毒蛇般架在宋星遥脖颈之上。宋星遥整个人僵直,背后阴影走出一人,发出尖细而疯狂的笑声。
“阿兄,你要去哪里?不要阿晚了吗?”林晚出现在宋星遥身后。
“林晚!”林宴头中一阵刺疼,心脏收紧,仿如被人捏在掌中。
“别过来。”林晚喝止林宴靠近的步伐,手中刀刃紧抵宋星遥脖颈,那上头已被锋利刀锋划开细口,鲜血一道沿着刀尖流下,“阿兄为何如此喜欢她?我不明白。我与阿兄十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这个外人?”
“你我兄妹之情,怎可与她相提并论,我已说过无数次,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是你阿兄。母亲与我有活命养育之恩,从小到大我都待你如亲,没有变过。”林宴小心翼翼开口,不敢刺激林晚。
三皇子被赵睿安杀了,林晚所有指望尽数落空,横竖难逃一死,她要拖个垫背的人,已然疯狂。
“什么兄妹,你不是我哥哥!我不想与你做兄妹?阿兄,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何宁愿与她一起,却不肯看我一眼?这么多年,我就只想嫁你而已,为什么你们……通通都反对?”林晚边说边红了眼眶,“你若无意,由小到大为何待我那般好?这世间又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你?母亲走了,你也不要我,父亲要把我嫁给凡夫俗子,我只有一个人……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既然嫁不了你,我便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我要你什么都听我的……可是,你还是为了她,将我『逼』上绝路。”
只要成为一国之后,再控制君王摄政,她便能为所欲,要谁死谁就死,他眼中无她,她便要他日后只能看她一人。
林晚的疯狂,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没改变过。
林宴已无法对她解释县主所为,只能道:“是,全是我的错,我任打任罚,你先将匕首放下可好?”
“不,不是你的错,是她!”林晚说着又一用力,宋星遥只能往后仰了头,“是她把你抢走的,都是因为她。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只要杀了她,阿兄就是我的。”
她越说越疯狂,宋星遥颈间的血越流越多,四周的注意力已被吸引过来,长公主的人已经围来,赵睿安也匆匆赶到,与林宴并肩而站,眸中噬人光芒愈胜,却也不敢动。
暗夜中,有人悄无声息飞上树梢。
“阿晚。”林宴疾唤,手中长剑一转。
宋星遥瞳眸骤缩,眼睁睁瞧着林宴将剑驾在自己颈间。
“你不是喜欢我?杀了她有什么用?不如……我陪你死,你把她放了。没有她在,天上地下,我只陪你,可好?”林宴忽然温柔道。
“不……”宋星遥喃道。
林宴这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一命?
不得不说,林宴了解林晚,听到他的话,林晚果然神情一改,现出几分欢喜来:“阿兄,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不骗人,你先把她放了。”林宴一边道,一边以余光望向暗处。
那人已然上树,找定位置。
“我不信。要不……阿兄先走一步?你死了,我马上来。”林晚笑着摇头。
林宴缓慢点头。
暗夜里,森冷箭矢已瞄准林晚与宋星遥所在方向,不知何故,却迟迟没出手。
他不知道那人在犹豫什么,只是这一幕……与那一世何其相似。
宋星遥为质,他被『逼』对峙,裴远持弓藏匿暗处。
莫非……
裴远跟随长公主入宫,发现这一幕已以最快速度飞身上树,但持弓之手却无端颤抖,心中突如其来的刺痛几乎贯穿肺腑,箭头在二人间不断游移,脑中无数碎片闪过,与他从前做过的那些破碎的梦一样。
那场荒谬的梦境中,他深爱林晚,箭杀宋星遥,与挚友反目……那是宋星遥迟迟不愿接受他的原因?
他是杀她的人。
今夜,噩梦再现,他似乎被什么控制了心神,那个被斩了头颅的灵魂好像归来,疯狂想要钻进他体内。
他的手抬起又落,明知下面情势危急,可这一箭……难以放弦。
林晚等了一会不见林宴动作,怪笑一声道:“阿兄既然不愿,那就算了。”她说着作势要将匕首划过宋星遥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