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岫冷哼,忽然将她抛起。
惊得沈木兮连声尖叫,最后却稳稳落在他怀中,正好被他打横抱着,“你是故意的!薄云岫,你混蛋,你就是故意的,你放我……”
“闭嘴!”他冷着脸,一想起她此前与陆归舟比肩而行,同桌而坐,心里如同赌了一口气似的,“再出声,就把你挂在城门口。”
他素来说得出做得到,明知她怕高,却还是出言威胁。
沈木兮一愣,果真不再挣扎也不再开口。直到进了离王府,她才趁着他不注意,奔命似的跳出他怀抱,撒丫子跑得远远的。
那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
薄云岫眉心紧蹙,回廊里斑驳的光,稀稀落落的撒在眼底,“吓着她了?”
黍离躬身道,“王爷,沈大夫好像有些怕高,卑职瞧着,她方才脸色都不大好,许是真的吓着了!”
“知道还不劝着?”某人忽然翻脸,“去刑房领鞭子!”
黍离:“……”
王爷做事,素来不喜他人置喙,他跟着王爷那么多年,深谙王爷的脾气,哪敢劝着?如今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黍离思来想去,只觉得颇为委屈。
好在,王爷并未明确说要领多少责罚,这倒也是幸事。
沈木兮跑得飞快,一直进了问夏阁,才在花廊处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主子!”阿落面色发白,跟得很是辛苦。
只是这两个字,多年未闻,如今听来,却让沈木兮恍如隔世,她猛地抬头盯着面色惨白的阿落,搁在膝上的手,指尖轻颤,渐渐蜷握成拳。
“其实从阿落第一次见你,心里就有了怀疑,人的音容相貌会变化,但是习惯和感觉是不会改变的。”阿落微微红了眼眶,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得太厉害所致,“一开始,我也以为人有相似,难免会有错觉。可后来看到魏侧妃处处针对你,我便留了个心眼。”
“沈公子叫我姑姑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是主子回来了!”阿落一低头,眼泪吧嗒落在手背上,“七年,整整七年,阿落一直在等,一直相信主子会回来。即便所有人都说,主子死了,在火海里被烧成了灰,可阿落没亲眼看到主子的尸体,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沈木兮坐着不动,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承认吗?
这么多年了,那个遥远的名字似乎早就丧身于火海之中,一旦承认,就像是在心口的旧伤疤上,再剜上一刀,那种血淋淋的滋味,沈木兮是真的怕极了。
“主子!”阿落扑通跪地,仰头望着沈木兮,已是泪流满面,“奴婢没有背叛主子,阿落一直都是阿落,从未变过,主子一定要相信阿落!”
“你快起来!”沈木兮慌忙搀起她,“阿落,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不必如此,何况我不是你主子,我是沈木兮,大家都叫我沈大夫,你也别一口一个主子,让人听到了……”
阿落猛地醒过神来,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急忙站起身来,“是阿落思虑不周,阿落方才看着主子受委屈,看着王爷对主子……阿落一定记住,绝不会暴露主子的身份。”
沈木兮一声叹,阿落内心已经认定了她便是夏问曦,怕是改不了了。
“阿落,我并不想回东都,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离开。”沈木兮说得很是平静,望着被打理得如此精致的花廊,脑子里却是当年的那一把火。
一场大火,成了她内心深处怎么都抹不去的阴影。
她想忘记,却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阿落仲怔,“主子能带阿落一起走吗?”
沈木兮皱眉,阿落到底是离王府的人,可是……她还是点了头,“只要你想,我若离开必定带你一起走。”
闻言,阿落狠狠点头。
“主子,你当年是怎么跑出去的?还有,为什么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王爷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找你,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在外头巡视,说是巡视其实就是为了找你。”阿落半低着头,“七年了,王爷没放弃过,阿落反倒生了疑虑,当年……”
“我死过一次,没有第二条命。”沈木兮摇头,压根不愿重提当年之事,“阿落,什么都别问,夏问曦已死,我是沈木兮。”
阿落定定的看她,眼睛里透着哀伤,须臾才慢慢垂下头。
沈木兮知道,自己这话怕是伤着阿落了,毕竟阿落也说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她回来,可她既然出去了,又怎么可能再回来?一碗红花,一场火,是她与薄云岫之间的终结。再也,没可能了。
“主子,真的回不来了?”阿落又抬头。
沈木兮一笑,不言不语。
阿落哭了,蹲在地上掩面抽泣,她哭得很小声,没有歇斯底里,但越是这样越让人难受。她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连哭都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可见这些年她在离王府的日子,有多艰难。
等阿落哭累了,不哭了,沈木兮才慢慢的将她扶起,一道坐在花廊里,“把眼泪擦掉,不要再哭了。一辈子就那么长,得好好的为自己活着,以前我头脑发热,现在却是想得很清楚。”
阿落点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跟着沈大夫!”
听得她换了称谓,沈木兮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阿落不是真的要去伺候魏侧妃的,当时主子出事,阿落很是难过,所以没想太多。可是有一日,阿落听底下人说起了一件事,所以阿落心里怀疑,才会进了主院伺候魏侧妃。”阿落环顾四周,小心谨慎之态,似乎事态严重。
沈木兮皱眉,“你听说了何事?”
“王爷从未给后院的女子赐过红花!”阿落咬牙切齿,“当年是有人坑了主子。”
如五雷轰顶,炸得沈木兮外焦里嫩。当年她不懂医,不知红花滋味,只觉得人家说是红花便当它是红花,以为薄云岫心狠手辣,断情绝爱,没想到……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了这样的真相,潜意识里对离王府的一切,排斥抗拒到了极点。
“没有?”沈木兮面白如纸,痴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落低头,“我也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嘴,后来魏侧妃诞下了小公子,王爷又急得团团转,请了太医又满天下的招医,阿落、阿落便辨不明真假了!当初赐药的那几个奴才,在倚梅阁被烧之后,全部离奇死去,大家都说是知道了太多,又或者怕离王殿下怪罪。”
“都死了?”沈木兮皱眉,“怎么个离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