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旦古怪:“本王?”
梁妄道:“先解决周家之事,再找机会看看能否入宫见见这位国师,如若无法入宫,便将他引出来。”
“周家如今看得严,连我都不放进去了,道仙打算如何做?”谢尽欢问。
江旦开口:“不是……你们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自称本王?”
梁妄无视他,朝秦鹿勾了勾手指,秦鹿连忙跳过去,俯身将耳朵凑近,听梁妄说。
谢尽欢适时解释道:“道仙乃是前朝西齐小王爷,梁妄。”
“梁……梁妄……”江旦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个身份,且不论眼前之人的真假,他的书房里,还有仿梁妄字迹的几个书帖,便是假的他也好生收藏着,西齐小王爷梁妄,可谓是西齐灭国前的风云人物,才学之高八斗难盛,只可惜……年纪轻轻便死了。
江旦这般一想,突然觉得瘆得慌。
秦鹿听梁妄说完,眨了眨眼,站直身体点头道:“主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
梁妄让秦鹿做的事,谢尽欢不知道,江旦也没听见,不过在周家的事情有个结果之前,恐怕梁妄等人不会放他离开,江旦提了两句明天早上还要早朝,最终得梁妄回话,过了今夜,等外出的秦鹿归来后,再看看要不要放了他。
秦鹿出门,谢尽欢没跟着。
她是听了梁妄的吩咐,天黑才离开客栈的,顺着谢尽欢所说的方向找到了周侍郎的家门前,还没完全靠近,便见那府门前挂着一个八卦铜镜,于夜里都能发光,瞬间刺眼。
秦鹿微微眯起双眼,带着几分警惕,恐怕这个铜镜白日都不曾有过,只是周树清听说谢尽欢来过,才临时安上去的,倒不是个防鬼的东西,只是如有道者入门,则会有所反应,这个东西,恐怕也是国师给的。
秦鹿没打算从正门进去,她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过苦日子的时候也干过打家劫舍的事儿,做过梁上女子,故而她绕过正门,从侧门过去,找到了周家的西侧,那西侧的墙面与另外一家宅子离得不远,中间一条深深的小巷只能两人并肩通过。
秦鹿走过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脚下所踩的青石板被白雪覆盖,但是雪下还有一些被保护好的灰烟,在她走过的时候渐渐散去,恐怕都是阴碰阴,有了反应。
走到路中央,这里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深墙的中间有一扇小木门,木门从里面锁着,门前积雪堆得很厚,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可见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一条明显是个下人行走的小巷,没很久没人走过,便是在落大雪覆盖房屋之前,这里出过可怕的事儿,结合周家祖宗的小院在西侧,不难猜出那娶鬼妻子夜里走的一条路,便是这里。
秦鹿走过木门,朝墙上看了一眼,墙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只要有人靠近,便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秦鹿虽然会些武功,但也不得不说当官的家里围墙就是高,她还得借力才能上去。
刚越过墙头,秦鹿两腿踩在了小巷两旁的墙上,因为雪天结冰墙面也很滑,秦鹿勉强不让自己摔下去,一眼朝小院看去,才瞧出来了,周家对祖宗很好。
周家祖宗的小院当真是个院子,而非一个小小的四面墙,里头有一个方亭,一个花圃,还有一个长屋,桌椅板凳也都有,还种了许多树,靠近长屋边上的两株红梅开得正艳,如若不是有人打扫,这么厚的雪,红梅不会露出。
秦鹿觉得古怪,被供的祖宗已是死人,除了能碰到自己魂魄所寄托的物件之外,其余的东西都不能碰到,周家祖宗不可能会打去梅花树枝上的雪,难道是那新娶进门的女人弄的?
叫什么?
顾定晴。
秦鹿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她便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唤音,女子的声音很柔软,带着几分甜腻,听上去不像是被家人卖了,给鬼做妻子的害怕、无助、慌乱或疯狂的各种情绪,反而……有些开心?
“周熠!”女子喊的是谁的名字。
紧接着秦鹿便看见长屋被推开,屋内只有一盏灯火,随着身穿红嫁衣的女人走出来,她手上抬着的烛灯才忽明忽暗,烛灯外头罩着个蜻蜓弄荷的灯罩,与眼下场景很不符合,即便上面的灰尘被擦干净,也能从做工与色泽看出这是百年前的物品。
顾定晴长得并不算漂亮,一双豆子眼,不过却很圆,因为小鼻子小嘴巴,身形也娇小,故而那双眼睛看上去就不显小了,若论起来,只能说是看得顺眼,因为身上绣了鸳鸯的嫁衣衬得她面色好看许多,于灯光下笑得眉眼弯弯,有些讨喜。
十九岁的女人,因为常年没吃过饱饭,又经常干活儿,所以没怎么长个儿,看上去像是十四、五一般。
她走到门外阶梯旁,灯台放在了裙边,仔细看了一眼台阶下的积雪,又从头上摘了簪子比了积雪的高度,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般,笑得更开心。
“周熠!周熠!你快出来啊!我说肯定是我赢了吧,今日化雪两寸,你非要说三寸,你昨日答应我的,要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顾定晴说着,回头朝屋内看去。
一阵凉风吹过长屋前,隔着灯罩,烛灯也灭了。
秦鹿皱眉,旋身下了墙壁,不禁伸手捂着心口,那里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她应当是被那个周家的祖宗发现了。
可……这顾定晴是怎么回事?
非但不害怕,反而似乎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她口中喊着周熠,必然是周家祖宗的名字,怎么?
这世道难道还有被迫嫁给死了百年的人,还嫁出感情来的?
还是说……她早就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第31章 百年金盏:八
小巷中的风越来越大, 秦鹿眉头紧皱,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围墙, 围墙内顾定晴已经不再说话了,四周无光,阴冷得很。
秦鹿抿嘴,瞧见了围墙顶上还有几张谢尽欢画的供祖符,犹豫了会儿,秦鹿将供祖符撕下好几张, 黄符于手中撕烂,秦鹿离开小巷前,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深, 白雪堆积得很厚,上面有两排脚印, 是她留下的,眼前的雪越来越大, 恐怕要不了多久,脚印又会被覆盖, 如若不仔细看,应当是看不出的了。
秦鹿回到客栈, 已经是丑时了,梁妄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入客栈上了二楼,她推开房门,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就在桌子中央, 蜡烛已经燃烧大半了,谢尽欢趴在桌上直打盹儿,梁妄则靠在软塌边斜着,单手撑在额头的眉尾处,呼吸很浅,应当没有睡熟,只是不愿睁开眼睛,在秦鹿回来时眉心轻轻皱了下。
房内的三名男子中,只有江旦是最精神的。
见秦鹿回来,江旦立刻问了句:“姑娘此番去周府,可有什么发现?是否瞧见了顾定晴?她如何了?那周家的祖宗可是个吃人的鬼怪?”
秦鹿见他一连发了好几条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杯中的茶叶泡了半日,水也已经冷了,入口苦涩冰凉,不过好歹能提神。
秦鹿道:“周家的祖宗的确有些古怪,恐怕正因为已经是百年的鬼了,所以有些能耐,我只是在围墙外看了一会儿,他便立刻察觉了我,不仅引风吹灭了院内的灯盏,更是在途径院墙的巷子外刮过一阵阴风,似乎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想要将我吓走。”
“这也是正常的,朝中不止一人家中有供祖之事,且周侍郎家里的事儿已经被国师知道了,江旦能听说,其他官员说不定也听说了,娶鬼妻这种事儿毕竟不光彩,恐怕也有朝中敌对的阵营会来刺探消息,好以此打压周家。”谢尽欢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我查探过周家的祖宗,他的确是个温和的人,比起我见过的其他供祖里的,阴气要淡很多,恐怕此举也是为了护住周家,不想周家出事。”
“他这般在意周家,为何周树清还会屡屡做噩梦?”秦鹿皱眉,她瞥了一眼梁妄,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梁妄见秦鹿许久没说话,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眼里有些红丝,白天还在马车内颠簸,晚间又要熬夜,梁妄的脸色不是很好,紧皱的眉心没有松开,只抬眸看向秦鹿,从秦鹿的眼神中瞧出她有些担心江旦,于是开口:“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