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妄捏着秦鹿的脸更用力了些,心中气恼:“别与爷顾左右而言他,说你也爱我!”
“真的有麒麟!”秦鹿也捏着梁妄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去。
青黑的天上,星辰都没几颗,皆被圆月之光夺去了光辉,却没想到,就在方才银河边上,几粒星辰改了方位,组成了个麒麟踏祥云的图样。
梁妄见之,道:“瑞兆。”
天有瑞兆,好事将不远矣。
那一夜的瑞兆,不仅梁妄一人见到了,乃至整个儿燕京的百姓,甚至是皇宫里庆祝上元节的献王与长皇子都看见了,众人皆说,是福佑天赐,天赐王朝与诸国之战,不会长久。
事后很久梁妄才想起来,那夜烟西台上,他对秦鹿脱口而出的爱,并未得到秦鹿的回应,可即使不回应,梁妄也并非感受不到,此生便于这个爱字上,他愿让秦鹿一道,让她一生,让她不说也好。
麒麟踏祥云的星图,的确是梁妄所算的瑞兆,只是瑞兆并非出在天赐王朝之上。
燕京内的党派之争,死伤无数,献王最终得多人扶持,于上元节这一日对长皇子下毒,为自己上了第一堂权术的课,便是杀了与自己争夺皇位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献王终于登基,却也只当了十个月的皇帝。
同年的八月底,异国攻入良川,直朝燕京逼近,而北迹那侧不满献王上位,意图扶长皇子的聂家终于夺下患扰北迹邑国,合并北迹兵马,直朝南下,先了从南方攻打上来的异国一步,占领了燕京。
聂彦挟天子以令诸侯,手握重权,招揽当年长皇子之下的大臣,只给献王当了两个月的傀儡皇帝,便自立为王,杀了所有史官,关押翰林院大学士江旦,篡改史书内容,将他谋朝篡位之实,改为献王自知年幼能力不足,脱下龙袍退位让贤,并于寝殿内自缢的历史。
聂彦当了皇帝之后,只草草立了颜姬为后,立子聂云皎为太子,自己率兵,御驾亲征直攻良川,不过两年,便将各国打散,施了离间计,以国土划分为由,使得前五年一直无甚争端的几国自乱阵脚。
一块肉,几只狐狸,谁也吃不上大块的那一口,便于此时,聂彦重新夺回土地,又在短短三年之内,将各国赶至卢阳关外。
卢阳关外靠海,犹如一个将要分离出九州的岛屿,曾经辉煌一时的金珠城就在其中。
诸国到了卢阳关外,依旧不肯妥协,聂彦也是心狠,直接在卢阳关外架起了高墙,算了天时,一把无穷无尽的顺风火,烧了足足七天七夜。这七天时间内,哀嚎不断,死伤无数,最终将各国逼退,能逃离的,都与聂彦签订和平协议,驶船离开,未能及时离开的,投降不及,聂彦为了震慑四海内外,将上万人屯起一处以沸水滚石杀尽。
直至各国降书与协议传入国内,这长达十多年你争我夺的战争,才算真正结束。
乃至接下来的十几年内,九州之内还能看见金发碧眼的低劣奴仆贱婢,身上刻着他们曾侵略这一处的耻辱。
聂彦整顿九州后,改立国号为大宣,大赦天下,放了在狱中关押五年的翰林院大学士江旦一家,再聘入朝为官,又纳了三名朝中大臣之女入后宫为妃,以此稳固朝中势力,却一直只与皇后恩爱有加,入宫的妃子,敷衍也不曾有过。
聂彦之子聂云皎,七岁可读万卷书,九岁能拟治国章,十二岁已入朝听政,可提一二朝中要点,十四岁时娶太子妃,那一年,天下皆知太子之优,宛若神童降世,经历了天赐到大宣的蜕变,注定此一生不凡。
太子娶妻时,大宣人人口中都谈,说得那太子聪慧无双,智谋无双,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天命之子,还有人说,那年天赐献王让位聂彦,也是天命所归,促成了大宣之盛世。
百姓人人口中皆说,若无大宣,这片九州之地也不知得被那些海外异国给侵略成何等惨状。
提起太子妃,也有人赞其貌美,秀外慧中,是翰林院大学士江旦爱徒之女,其父未来在朝中官途不可限量。
这些话,凡是这些年稍稍好转,不缺银钱生活的地方,都能听得见,因为这是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少不得的。
良川从战火中恢复得也算快,当年还未被异国攻下多久,便被大宣夺回,城池房屋保存完整,倒是有不少去到燕京,还活着的人退回来认领了自己的屋子,但也有人没能活着回来的,宅子都被人买走了。
便说那观风街上的一所大宅子,现如今住在那里的人家一看便知是个顶有钱的,去年化雪后立春,便有一户两口子年轻的小夫妇搬过来了,那宅子大归大,却也有些年历史了,据说一百多年前,那房子还住过西齐的王爷呢。
这一户年轻小夫妇搬进来前,也有个相貌丑陋的大汉提前带人过来整顿过,修葺一番过后又里里外外收拾一通,买了不少贵重家具回去,要的尽是好的,良川买不到的,便去燕京买,不辞辛苦千里地远远送来,各个儿都花了真金白银保存完整。
而今这户,可以说得上是良川最有钱的一家了,屋主姓梁,二十几的年龄,其夫人梁秦氏长得年轻,性子也好,只是穿着打扮不怎拘谨,瞧着不像多有钱,出手却很豪爽。
那屋子隔壁的妇人曾与她攀谈过,他们就俩人,住这么大的屋子不空吗?那梁秦氏怎么说的?
她当时吃着麦芽糖,口齿不清地说:“这处也就是随便买来,临时住下,说不定几年后不喜这处,还得再搬。”
瞧瞧,这口气,这阔绰得,叫人羡慕。
方才入住良川的有钱妇人听见有人谈论那梁家人,便问:“他一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这般有钱?莫非燕京有亲人当官啊?”
知情人摇头:“不是不是,我听说啊,这两人家中就都剩他们俩了,那梁爷年纪轻轻,整日不是溜鸟儿,就是去桥边下棋,有或是隔三差五,带着其夫人去游山玩水,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偌大的家,就交给一个丑汉打理,也是心大哦!”
“这究竟是哪儿来的银子?”有钱夫人啧啧摇头。
茶楼窗外,手上握着一根甘蔗正嚼着,身穿绿裙的女子听了半晌,手里的甘蔗也就剩一半了,实在没忍住回答道:“我家那位梁爷,吃的是祖上积蓄。”
两位妇人回头,见一年轻小姑娘趴在竹窗边,吓了一跳。
秦鹿笑了笑,本想再与这两人说话的,回头一想自己出来的目的,于是伸手拍过脑门,啧了一声道:“糟糕,我忘了!我此番出来是有话要与他说的!”
秦鹿摇了摇头,怪自己不该偷听窗角,也不管那两个妇人问她是谁了,一路小跑到了街头的石桥边棋社里头,一眼就看见她家王爷一身蓝袍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提着个金打的鸟笼子睥睨对方号称良川才子的年轻人,一局棋,杀得对方手抖,若是有病的,恐怕早该服药了。
赢就罢了,他居然还雪上加霜道:“你这棋艺,比不得我家那目不识丁的夫人一分。”
秦鹿:“……”
说谁目不识丁呢?
那是以前好不好?!
这不是一百多年来,她被迫、被自愿地,也学了不少东西进去了嘛!
秦鹿提起衣摆走过去,站在那良川才子身后本想指点一二的,后来发现这局棋实在没救,干脆道:“早早认输吧。”
她一出声,梁妄便抬眉,哎呀一声:“夫人!”
“方才为夫还提到你棋艺好呢。”梁妄笑道。
秦鹿瞥他,惺惺作态!当她没听见啊!
秦鹿想着正事儿,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只好以府上有事为由,把梁妄拉走,等回到了家门前她才道:“今早一只飞鸽入院,信上有人求救,说是被痴鬼缠身,险些家破人亡,你不管管?”
“又是谁走漏了本王的身份?”梁妄伸了个懒腰,搂着秦鹿的腰身道:“这回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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