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里,卢昭从人群里出来,回头望了望才答:“我已经回来了,再转一趟车就能到家了。”
手机里叶雪说:“啊···是吗,我还以为你后天才走呢。”
卢昭说:“本来是准备后天走,今天突然有人退票,干脆就早点走。”
叶雪说是,早点回家好,人相对少点,又祝他一路顺风,在家过个好年。
卢昭道:“还没过年,你提前太多了。”
叶雪说:“过年那天我再给你发,这才就当是预告。”
卢昭说:“原来是这样。”
叶雪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突然就不在乎他刚才说没听清她的问题是真是假了。
她挂了电话,在眼前拉住一根毛线,不太长也不太短,她真希望它能把谁系紧。
卢昭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到处是人,大厅里却还是无端有股冷风在蹿,一张嘴,一股白气就往外冒。
从这里再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就到家了,家里估计更冷。
卢昭摸了摸衣服口袋,下意识地想打个电话去问问,等摸到手机又想起来,打了她也接不到。
他了解贺琳琳,也认为她现在这个阶段最不能分心,手机给她就是害她。
但是他一边知道得清清楚楚,一边还是···
卢昭抿了抿嘴,不自在地往墙上靠了下。
坐在爸爸脚上的小男孩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然后抓住爸爸的手摇了摇,爸爸顺势低下头,他凑到耳边悄悄说:“那个哥哥自己在笑喔!好奇怪啊!”爸爸失笑,抬头看过去。
他看见年轻男孩儿背着双肩包,低着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包就蹭到了墙上,沾了白灰。
爸爸撇撇嘴,轻声和儿子说道:“哥哥傻的,你长大不要学啊。”
小男孩儿点点头,响亮地“嗯”了一声,接着飞快地从爸爸脚上站起来,指着外头问:“爸爸,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爸爸看了一眼,答道:“还没下,不过今天天气预报是说有雪。”
天气预报,胡说八道。
这是贺长峰的口头禅,但说归说,他还是照看不误,贺琳琳还问过他:“你都说人家胡说八道了干嘛还看?”让她看会儿电视剧不行啊!
贺长峰说:“我就想看看它怎么胡说。”贺琳琳气得要倒。
贺琳琳以前老觉得自己不是贺长峰生的,她天天做梦哪天一回家,家里坐了一对有钱又漂亮的男女,拉着她的手,抱着她哭,说“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当年医院把你抱错了!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了多久!孩子,跟我们回家吧!”她连怎么回答要不要哭都设计好了,每晚睡觉前回顾一遍,把自己感动得泪水涟涟。
结果等了好久,这对男女也没来,她也渐渐承认,自己身上的确有一些贺长峰的劣根。
比如她现在也认同,天气预报,纯粹胡说八道。
“不是说下雪吗?雪呢?雪呢?嗯?”贺琳琳站在阳台窗前,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质问。
罗丽芳推开厕所门,骂道:“你发什么神经?站在这儿干嘛?到时候吹感冒了你看老娘管不管你!”
贺琳琳不敢作声,垂头丧气地进去了。
罗丽芳在后面进来,顺手把门一关,贺琳琳缩在取暖器面前,一身黄光,呆呆地看着她。
罗丽芳说:“你往后坐点儿,一会儿关了,烤多了上火,知不知道?”
贺琳琳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罗丽芳最近脾气特别爆,不怪她小心,实在是不敢惹。
罗丽芳在家又转了一圈,把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都数落了一顿,连贺长峰不在眼前都没能逃过,贺琳琳境地可想而知,真是恨不得遁地,又想把自己扎聋,终于等到罗丽芳顺气,出门上班去,她才得救,软在凳子上,精神已经去了大半。
贺琳琳表扬自己,她上辈子真没白活,真是用尽毕生修养,在脑门儿上刻了一个忍字。
她怀疑罗丽芳是不是更年期来了,这一阵阵的脾气,阴晴不定的,可怜她又在放假,连躲都没地方躲。
贺琳琳打开阳台门,冷风又灌进来,她朝窗户外面望,外面就只有一种暗淡的灰,没有惊喜。
她跺跺脚,站在门边舍不得走。
冯春英老早炖好了汤,卢昭一进门,她就从厨房端出来一碗。
“土豆炖牛腩,作暖的。”她把碗放在桌上,汤匙碰的“叮当”一响,她一惊,看着卢昭坐下来,手套都没摘,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就说要出去一下。
冯春英不安:“去哪儿啊?”
卢昭说:“去见朋友,约好了。”
冯春英点点头,又问:“不能明天去?”她朝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好像在下雪。”
卢昭也看过去,只“嗯”了一声,人还是站起来了。
冯春英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这么句话。
她说:“卢昭,你不是不想回家?”
卢昭回过头看着她。
冯春英追问:“是不是啊?”她不解似的,“怎么你一上大学就变样了呢?平常也不跟我们打电话,除非家里给你打,和我们说话态度也敷衍,现在连家都不愿意待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多听话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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