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宁虽然很受太后宠爱,但她知道宣德帝不喜欢她,有宣德帝在场的时候,她都尽量的充当隐形人,众妃也都知道她怕皇帝,平日里在太后这里请安,都会说话逗一逗幼宁,宣德帝来的时候,都不提她。
幼宁笑眯眯的看着贵妃,说:“臣女有一事,想要讨教贵妃娘娘。”
齐娴见她不让自己惹事,自己却上了,连忙在底下扯着她的裙子让她坐下,她是父皇的女儿,即便贵妃受宠,父皇也不会太过偏袒贵妃,但幼宁不同,父皇对幼宁一直都有偏见,她不想让幼宁出这个头,连累幼宁。
贵妃心里正不痛快着,瞥了眼幼宁,想到自从这个丫头进宫以后,也给自己添了不少堵,半挑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吧。”
幼宁又行了一礼,“适才贵妃娘娘说宁王殿下代表的是大齐的颜面,半夜偷袭敌军,打劫敌军粮草,是土匪行径,传出去让旁人误会大齐皇室教导皇子,幼宁没太明白,请娘娘明示,旁人误会大齐皇室什么呢?”
贵妃噎了一声,旁人误会大齐皇室像教土匪一样教皇子这种话她自然不敢说出口。
幼宁知道贵妃巧舌如簧,肯定又要往别的上面扯,也不等她回话,便又笑着说:“人人都说安王殿下温文尔雅,贤德正直,今日若是安王殿下与宁王殿下易地而处,想必安王殿下一定不会如宁王殿下一定不会做出偷袭,打劫这种事,那么不知娘娘觉得此刻若是安王殿下在前线,会如何率兵替大齐夺回奉城。”
众人听了幼宁的话,都有些呆了,看幼宁这架势,是要嘲讽贵妃最得意的儿子了。
贵妃让幼宁说的心里很不舒服,想要斥她,偏她又眉眼含笑,恭恭敬敬的。
贵妃压着性子道:“自然是率领将士们光明正大的把奉城夺回来。”
幼宁摇了摇头,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安王殿下一向和气,听说朝堂之上多次有朝臣为国事相争,闹的很不愉快,都是安王殿下从中相劝,才使群臣如此和气,宁王殿下带兵出征,也是安王殿下大力举荐,才能有如今宁王殿下夺回奉城的局面,安王殿下这样正直的人,又有贵妃娘娘如此重视礼仪的母亲,若是他在战场,必然会大力斥责鄎国无故进犯我大齐的无赖行径,让鄎军意识到,他们这种强抢城池的行为,跟土匪流氓一样,有失鄎国皇室颜面,鄎军便会羞愧难当,退出我大齐,如此谈笑间,不废一兵一卒便能夺回几座城池的盛况,今生无缘相见,实在可惜。”
贵妃被幼宁一番冷嘲热讽的恭维说的面色铁青,“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
幼宁也不惧她,收起了笑嘻嘻的神色,直直的看着贵妃。
“臣女哪里说错了,贵妃娘娘说宁王行为有失皇家颜面,您是安王殿下的母亲,安王殿下是您教出来的,您自然对安王殿下很满意。”
坐在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这个幼宁,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齐婉指着幼宁道:“我皇兄又不在这里,你扯他做什么?”
幼宁笑着说:“臣女只是敬佩安王殿下的才华而已。”
齐婉道:“你分明就是在侮辱我皇兄,皇祖母,你看幼宁说的像话吗?”齐婉向太后告状。
太后没搭理她,冷眼瞧着贵妃,“让阿瑛出征,你心疼舍不得,如今阿琮立功了,你又不痛快,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
宣德帝给贵妃使眼色,让贵妃赶紧向太后和皇后赔礼。
第72章
贵妃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
宣德帝从前宠着贵妃,她偶尔说话不中听,不等太后开口,他就给圆了过去,但这次是贵妃的兄长没办好事,齐琮以身犯险,夺回奉城,关乎国家大事,宣德帝从心底里开心,结果被贵妃浇了一盆冷水不说,这会还在使性子。
前些日子派林炳出征,因为林炳不能服众,导致大齐惨败,士气衰竭,那些老宗亲把皇帝训的脸上很不光彩,今日又是如此不分轻重,新账旧账一起涌上来,皇帝也沉了脸。
皇帝是挺爱脸面的,才会对汝阳王与太后的事耿耿于怀,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然而却因为对贵妃过分宠爱,屡次被宗亲们围着劝诫,说是劝诫,但皇帝心里有数,如果不是碍于他是天子,那些长辈还不知道要把他骂成什么样。
由此可见,他对贵妃是多么纵容。
贵妃如此有恃无恐,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帝从前固执己见,他心知自己许多事情做得不妥,但他就是不愿意承认错误,这种时候,他就更加需要维护贵妃来自欺欺人。
自从上次齐瑛把出征之事甩给齐琮,齐琮却主动请战,高下立见,皇后在他跟前说了那番掏心窝子的话,他也深刻的反思了一下,孝端皇后在时,脾气倔强,每次与他发生争吵,都要冷着他,他吵架之后,心里都又气又悔,但碍于面子,又拉不下脸找孝端皇后求和,只能就那么晾着,偶尔给孝端皇后一些暗示,企图让孝端皇后给他个台阶下。
可那么多年,都是他主动低头,孝端皇后才肯理他,刚开始他受不了冷战,三四日便去找孝端皇后求和,后来坚持到五六日,每次求和之后,好不了两日又会争吵,他越想越气,把那些年里两人冷战的事在脑子里一想,觉得每次都是自己低头,他心里不忿,想着看谁能熬过谁,可他这边煎熬着,孝端皇后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一个月不求和,孝端皇后竟是一个月都不理他。
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朝堂上的事有母后替他盯着,汝阳王也已经被赶到封地上去了,他不用费什么心,整日里想的都是怎么不失了脸面,又让孝端皇后主动找自己说话,他大肆赐后妃珠宝首饰,妃嫔们的都是直接吩咐李成去办,只有孝端皇后的,是他挖空心思按照她的喜好亲手挑的,妃嫔们收了赏,多少都会向他表示一下,孝端皇后却始终不肯主动同他说话,他台阶已经递过去,一个皇帝,做成那样,再低头就太没脸了,他等不到孝端皇后的回应,渐渐心灰意冷。
他觉得孝端皇后不爱自己,她进宫做皇后,也是因为母后的懿旨,她不能违背罢了。
一直到孝端皇后去世,他都觉得她心里从未有过他,每每想起,他又痛又悔又恨。
上回皇后同他说,孝端皇后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甚至一直教导他们的阿琮,父皇是天子,顶天立地,无论做什么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让他孝敬父皇。
从前因为膈应孝端皇后心里没有他,他对齐琮这个儿子感情也很复杂,这个儿子,成长的比想象中还要优秀,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不骄傲。
前些日子没有齐琮的消息,他夜夜辗转,担惊受怕,如今不仅有了消息,还打了胜仗,他心里对这个儿子愈发满意,如今战事未平,他还指望着齐琮,有心和皇后处好关系,岂容贵妃放肆。
遂也没顾着众妃都在,直接下了贵妃脸面,冷斥道:“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在自己宫里待着别出来,省得看谁都顺眼。”
众妃闻言都很惊讶,贵妃嚣张惯了,说出那种不成体统的话众人还不觉得有什么,皇帝可从来没这样让贵妃没脸过,看贵妃吃瘪,都觉得很爽。
不过贵妃冠宠后宫多年,担心贵妃算后账,也不敢明着取笑,一个个都把头低着,不敢看过去。
太后和宣德帝亲自出言教训贵妃,幼宁见好就收,赶紧坐下,缩小存在感。
免得宣德帝注意自己。
齐娴和她对视一眼,捂着嘴暗笑着从桌子上捏了一块幼宁爱吃的糕点塞到幼宁手里。
贵妃也吓了一跳,皇后端了杯茶递给宣德帝,温顺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陛下,您消消气。”
这些日子,宣德帝都宿在皇后的永宁宫,贵妃原本就拈着酸,宣德帝又突然对自己变了脸,她警惕的看向皇后,心里升起浓烈的危机感,站起身,哀怨的看着皇帝,“陛下,臣妾绝无此意,臣妾一心为了皇家颜面,是幼宁曲解了臣妾的意思,还羞辱阿瑛,阿瑛又有何过错,这些日子,因为他舅舅的事,他极力挽救,军中的粮草供应,他亲力亲为,不敢有半点懈怠,臣妾几次心疼他,想让他多歇歇,他都说,不能放松警惕,免得军中粮草不足,他五皇兄在前线受困,便是臣妾说话不中听,幼宁也不该往阿瑛身上泼脏水啊。”
幼宁一点都不意外贵妃把话头往自己身上引,这是贵妃的惯用伎俩了。
宣德帝听了她的话,想到齐瑛这些日子确实尽心尽力,再说齐瑛也是他儿子,幼宁刚刚那番话,明摆着就是嘲讽他只会嘴上说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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