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春顿足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犯得着和钱过不去么?
于是乎,谢迎春又杀气腾腾地回了会计处,装模作样地写了个连笔字,等陈会计把她的工资拿出来放到桌上后,她最后一笔直接横划了过来,笔尖来回几次,留给她签字的那一行就被划去了。
陈会计傻眼,“迎春姐,你这是做什么?”
谢迎春把钱收进帆布包里,冷笑连连,“工资直接给抹了八十多块钱,这个字我签的恶心。反正之后我也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工资发放表你们留着自个儿爱怎么排就怎么排去!”
谢迎春又回了一趟技术办公室,把于泽送给她的那些书都装进兜里,虽然沉了点,但还是能拎得动的,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青山食品厂。
陈会计都快吓疯了。
作为青山食品厂建厂之初就在会计处工作的老人,陈会计对厂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厂子里的原材料配方都是三天一配的,因为配方不会精确到毫厘,所以每次配方调整好后,谢迎春都会亲自烤一炉饼干去试验火候,以此来确保接下来三天里烤出来的饼干味道最好。
上一次调配原材料是前天,昨天算第二天,今天算第三天,明儿一大早就得配原材料并且烤第一炉定火候了,结果谢迎春在这个关键点上撂挑子不干了!
陈会计完全可以想到,她要是把这个消息说给厂长和孙军书记听,这两位能急成什么样。
青山食品厂的口碑越做越好,规模越做越大,积压的订单必须每天都处理一批,否则就会被催着进货的人打电话骂……青山食品厂根本停不起!
陈会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会计处又等了十来分钟,确定不会再有人来领工资后,她赶紧锁了会计处的门,着急忙慌地往孙军书记家跑。
孙军书记哪能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被新来的关系户给直接逼走了,他原本正在家里听着录音机里的二人转喝稀粥呢,听到陈会计的话,他直接把一口稀粥喷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媳妇就跟着遭了秧,被喷了满满一身的大米粒。
“啥?你说啥?明天还要调配原材料呢,谢迎春说她不干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姑奶奶之前都答应我了啊,怎么好端端就变卦了?”
孙军书记没有理会自家婆娘已经黑透的脸,他暴跳如雷,“陈会计,你赶紧同我说说,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陈会计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敢嫌脏,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与唾沫星子,道,“是新来的工会主席杜菁这么要求的,杜菁的关系那么硬,我哪敢说个不?但我没想到谢迎春的脾气那么火爆啊,根本不带和我们商量的,直接就辞职不干了,明天我们厂子里还要配料呢,她要是不干了,那该咋办?”
“该咋办?肯定是把人给找回来啊!”
孙军书记赶紧穿了个坎肩,蹬上自行车就往黑脸婶子家的方向跑,砰砰砰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黑脸婶子才从对面院子里探出个头来,问,“孙军书记,敲我家门干啥?我家院子里没人在,我在翠花家拉呱唠嗑呢!”
“谢知青呢?谢知青不在家吗?”
黑脸婶子把手里的最后几粒瓜子嗑完,然后才指了一眼去县城的路,说,“泽子带着人去油田了。不是说你们食品厂太欺负人,工资说扣就扣,险些给扣没了?谢知青说不在食品厂干了,刚好泽子说油田那边后厨上缺一个面点师傅,谢知青就过去报名了。油田那边和咱们生产队不一样,人家只要看看谢知青的本事,知道谢知青面点手艺过硬,肯定就收了,直接打一份报道交到省城去,能直接把人给划过去,孙书记你着急啥?又不用让你签什么字儿!”
孙军:“……”就是不用让他签字儿,他才慌啊!
要是谢迎春打算调去学校等地方,那都得他们厂放人,要是谢迎春打算调去其它生产队或者是其它公社,那还得她给写个介绍信,但油田是由石油工业部直属的,走的是另外一套行政系统,根本不用他签字,想把人调走就调走了。
青山食品厂明天还等着配料呢,结果唯一一个懂配料懂火候的人辞职了,而且还是那种一辞职就到了需要人翻山越岭骑百里路才能到达的油田,这不是搞事么?
孙军书记看了看天空,如果不是天已经擦了黑,他根本没办法从油田上打个来回,他都有骑车去油田走一遭的打算。
明天可该咋办?
谢迎春因不满工资被下调而辞职事儿很快就闹得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不少人都来找黑脸婶子打听情况,得知谢迎春是真的去油田了之后,那些人都挤眉弄眼地问黑脸婶子,“是不是你侄子出力了?你侄子可真有本事。”
黑脸婶子就喜欢听别人吹她侄子能耐,这会儿别人一吹,她的心态立马就飘了,“那是,我家泽子可有能耐了。”
刚刚还在吹捧于泽的那个婆娘脸立马就变了,“好哇你个于黑子,之前我说让你侄子给我家闺女说一说,能不能去油田上谋个缺的时候,你说你侄子也就是一个跑腿儿的,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会儿给谢知青说,你侄子就有了通天能耐?”
黑脸婶子一点都没吝啬自己的吐槽,“你也不瞅瞅你闺女的长相,砢碜得像只猴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结束啦~感谢在2020-07-01 07:53:12~2020-07-01 14: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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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喇叭?
坐在于泽的自行车后架上, 因为路太颠的缘故,谢迎春紧紧揪着车座,生怕在自己一不小心就撞到于泽的背上, 搞一个尴尬接触。
抱一下猛男揩油固然是梦想,但她本人的脸皮还是薄的, 这种无耻的事情只敢在梦里想想。
于泽所在的油田名字叫庆云油田,属于松原油田下面的一个小油田,由石油工业部直接管理,产量还不错, 所有的员工能享受到的福利也跟着水涨船高,是周边地区人人都羡慕的工作,谁家的孩子要是能进庆云油田工作, 那绝对有面子。
谢迎春左思右想, 都没想明白自个儿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怎么于泽一说庆云油田的后厨缺一个会做面点的,她就屁颠屁颠跟着跑来了?
庆云油田的厨子就算再能赚钱,又能赚多少?
关键是,她下午那么一闹, 傍晚这么一走,估计青山食品厂那边就已经急疯了, 事情也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她该怎么办?
是真的不打算再回青山公社了?
谢迎春坐在车后架上想了一路,等快到庆云油田的时候,于泽指着远方旷野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同她说, “你看,那就是油田,那个最亮的灯就是油田上的磕头机!磕头机每磕一个头, 就有很多的石油从地下抽上来,别看石油那东西脏了吧唧的,粘在人身上费很大的力气都不一定能洗掉,但那东西可值钱的很!”
谢迎春在上学的时候听过‘石油’这个名字,这会儿被于泽引了一下思路,她才回神,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赞叹了一句,“挺美的。”
于泽听出了谢迎春的心不在焉,没有再出声。
距离庆云油田越来越近,谢迎春总算把脑子里的思路给捋顺了,既然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别人也未曾给她留任何的余地,那就索性不要回头。
从小长大的地方都能迫不及待地逃离,只是短暂生活过一阵子的青山公社又有什么离不开的?
从她踏上离开津市的那趟绿皮火车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来路只剩居无定所与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