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粮食数量不多,就算从饼干中赚了个辛苦费,但肯定还有一个窟窿需要填。我们既然能烤饼干,那就能烤鱼干!”
“松原江里的鱼儿是出了名的肥美,水坝这么一溃,几乎家家户户的田里、塘里都有了鱼儿,松原江里的鱼儿更是肥美非常,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鱼儿捞上来,制成鱼干,卖到那些不靠河的地方去!”
于泽皱眉沉思,王萍给谢迎春泼了凉水,“厂子哪是个人能开的?饼干鱼干是我们想卖就能卖的?你要是做了,那就是投机倒把,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个厂子以公社,或者是以生产队的名义办起来。我们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是投机倒把,而是受灾地区贫苦农民的积极自救!”
于泽原先就在担心这事儿被人扣上帽子泼脏水,这会儿听谢迎春三下两下就把帽子给摘干净了还给自己扣了一顶高帽子,他又多瞅了谢迎春几眼,突然觉得这个谢知青不知长得好看,嘴皮子溜会怼人,急智也多。
‘受灾地区贫苦农民的积极自救’这个帽子戴的好啊!
再者,于泽还听从外地跑采购的人回来说,这两年政府对各地商业的管控都渐渐放松了,听说很多大城市里已经有了小摊小贩在叫卖,如果青山公社以受灾地区自救为理由申请,通过审批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还能从组织上申请到办厂援助!
第7章 多喝开水
虽说松原所处的这一片儿是平原,但地势还是有高有低的,青山公社所在的这一块儿就比较高,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当地政府在青山公社这一段的松原江上筑起了大坝,将原本崩腾呼啸的‘狂龙’松原江约束了约束,使得其在松原江上游的水势变得柔和了许多,经过大坝的阻拦,一道天然的大瀑布形成,下游的水势也相对稳定,旱时可保田地收成,涝时可护田地不遭受太大的灾害。
倒霉就倒霉在,这一场雨来得太大,再加上前面几年又是闹饥荒饿死人,又是炼钢铁搞工业,大坝年久失修……一场大雨突如其来,青山大坝溃坝了!
青山大坝虽然是在青山公社范围内崩溃的,青山公社也‘顺理成章’地经受了来自水坝的第一□□击,但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水势呼啸了两三天便退了,虽然田地里的庄稼毁了个七七八八,房屋也只剩下断壁残垣,还有不少人再也找不到……但同下游那些地势较低,这会儿还被洪水泡着的地方相比,青山公社算是好的,起码很快就能复建了。
大雨连着下了两天就停了,躲在防空洞里的男人们个个都唉声叹气,女人们聚在一块儿抹眼泪,小孩子们虽然觉得发大水挺有趣,有些小孩子还想出去摸鱼,可是见大人们头顶上都笼罩着一片愁云,也没人敢冒着被打断扫把的危险出去。
在黑脸婶子的严密监视下,于泽这两天哪儿都没去,多数时间都是在山洞里愁眉苦脸地待着,时不时问谢迎春、林知书、杜晋等人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问题。
憋了两天之后,生产队上的男人结伴下了一趟小青山,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个人——失踪两天多的生产队长赵大柱。
赵大柱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人好歹活着,他婆娘的眼泪都已经苦干,并且已经在脑子里想好等赵大柱确定没了之后,她该怎么怎么立起来,怎么怎么养大家里的孩子,给家里的孩子娶媳妇,结果就看到了一瘸一拐脸上还挂了彩的赵大柱。
赵大柱她婆娘的力气大,刚下雨那天一脚就能将赵大柱给踹下炕头,这会儿见到赵大柱傻站在防空洞口咧着嘴冲她笑,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受的惊吓全都变成了委屈,一头扎到了赵大柱怀里,先是捶了几拳赵大柱的胸口,然后才哭着说,“大柱,我还以为咱家娃儿要没爹了!”
赵大柱本来还挺感动的,他虽然在洪水中受了伤,但勉强还能站着同人说话,但这会儿被他婆娘嘤嘤嘤地一捶,他感觉自家娃儿可能真的要没爹了。
别人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轮到他这儿,可能就变成大难不死,还有大大难和大大大难在等着……洪水没淹死没冲走的他可能会被他婆娘的拳头给捶死。
还是旁边的人有眼力见儿,那人见赵大柱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煞白一片,赶紧把赵大柱家婆娘林萃芬给来开,说,“萃芬嫂子,赵队长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伤呢,你给赵队长烧点开水,再那点干粮过来垫一垫。让赵队长坐下说话。”
赵家婆娘林萃芬这才回了智。
赵大柱被人扶着坐下,缓了一会儿,喝了点热水后,才说出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哎,咱们生产队得亏有谢知青她们提醒,紧挨着咱的几个生产队也都听到了风声,好歹收拾了一些粮食,有些生产队的队长懒,粮食还都在田地里呢,打算再拖几天再收,结果一场大雨降下来,一根毛都没留下。”
“我去公社的时候,公社里的领导还没到呢,我们碰了个头,给上头打电话,那破电话线愣是拨不出去,只能骑上车连夜通知下游的几个公社和那些没做准备的生产队。公社的领导骑自行车去县里报告去了,我负责通知绿水公社那边。”
“通知到那边后,我想着赶紧回来指挥大家收粮上山,可是已经晚了。回来的路走了一半,雨越下越大,松原江的水漫出来把路给淹了,我看水势急,根本没法儿躲,就近找了绿水公社那边前两天撘的那个大戏台躲了,没想到溃坝了,三米多高的戏台,一瞬间就被淹了,我只能爬到戏台顶上去,淋着雨扒拉着戏台一动不敢动,生怕掉下来被水给冲走了。”
说着说着,赵大柱就咬紧了压根,开始骂,“那绿水公社不做人,特马的,戏台看着修得那么好,结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才下了两天雨,戏台顶上的砖头就开始松动往下掉了,险些吓死我。”
“估计是阎王爷看我为人民服务觉悟高,觉得我是个好人,没收我,这才让我扒拉着戏台盯上的砖熬到了水退,结果淋了雨,腿软,从戏台顶上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波棱盖儿都青了。我看水退了,赶紧往咱这边回,就撞上了咱生产队的人。”
“哎,下面别说是人住的房子了,坟包都给冲开了,我看好多棺材都被冲坏,就在路边歪七扭八地倒着。这雨应该不下了,女人们留在这边收拾东西,男人们下去该收拾狼藉了。”
林萃芬听着自家男人的遭遇,捧着搪瓷缸子直掉眼泪。
赵大柱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同林萃芬说,“你把谢知青喊过来,问问她身上还疼不疼?”
林萃芬:“???”
她感觉自己头上好像说绿就绿了。
心里默念了好几句‘搪瓷缸子是公社发的荣誉,摔不得摔不得’之后,林萃芬才咬着酸倒的牙根问赵大柱,“你自个儿都一身伤,关心一个女知青干什么?你这生产队长还打算学古代的狗地主,三妻四妾安排上?”
一看自家婆娘那德行,赵大柱就知道这人是误会他了,生怕这事儿接不过去晚上得回去跪黄豆,赵大柱赶紧理直气壮地解释:“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谢知青身上有寒湿病,一到下雨天就疼,据她说,是风雨越大她越疼,前几天下大雨的时候,人家就提醒我了,怪我没放在心上,还觉得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天气,肯定不会看走眼。要是听了人谢知青的话,我们的粮食早就收回来了,顶多就是房子被毁一些,提早开坝泄洪的话,房子都不会有事。”
“这天儿太诡异了,谁知道现在看着晴朗,待会儿会不会一场雨就下下来?你问问谢知青,她身上的寒湿发作了么?看看还会不会下雨?可别男人们刚下去修缮,一场大雨说来就来,那不遭殃了么?”
林萃芬这才走出牛角尖,把那一搪瓷缸子刚烧好的水重重地放到赵队长身旁,咬牙切齿地说,“水是刚烧开的,你多喝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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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迎春被林萃芬问到这个问题时,正在忙着琢磨烤饼干的事儿,她先是懵了一会儿,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说,“应该没……了吧,我最近没感觉身上哪儿不舒服,也可能是住在这防空洞里,对外面的天气感知不太明显。要不我出去看看?”
主要是她没做啥噩梦,最近一直在操心着烤饼干的事儿。
林萃芬虽然不知道这不算太深的防空洞何德何能,居然能把天气给隔断,但她也没多问,就让谢迎春去防空洞口看了。
谢迎春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的,她抬头眯着眼睛看天,眯着看了一会儿,本以为啥都看不出来,没想到那景象又又又又又变了!
正常人看到的头顶天空是雨刚下过的朦胧烟灰色,感觉雨不会再下,但也不算太晴朗,有薄薄的雨云在天上飘着。
但是在谢迎春眼里,头顶那些雨云都被风往东南方向吹着跑,雨云后面的太阳很快就会露出来,那太阳光简直能闪瞎人的眼。
谢迎春揉了揉被太阳光刺痛的眼睛,同林萃芬说,“身上没啥难受的地方,应该不会下雨,能下雨。”
林萃芬将信将疑地走了。
生产队的男人们开始下去收拾被大水淹了的房子,有些人家的房子坚固耐折腾,雨冲了之后只是房顶破了,墙被冲垮一些,稍微补补就能住,有些人家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被大水一冲,只剩下一个地基。
原本作为知青点的那庙本来就年久失修,只是在知青们来之前象征性地修葺了一下,这会儿大雨一冲,连地基都没留下,同生产队里那些男人一同下山的男知青们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愣是没找到记忆中的知青点。
那些男知青们以为是自己找错地方了,找人一问才知道,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而是知青点原地消失了。
男知青们把这个消息带回了防空洞,所有知青们都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乡亲们都修好房子回去住了,他们接着在防空洞住吧。
等各家各户把房子损毁情况统计上来之后,赵大柱琢磨了琢磨,做了个决定——让这些知青们暂时插到那些房屋损毁情况不严重,并且家里能腾出空闲屋子的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