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想到, 水坝的溃坝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进行到眼前的地步,根本无力回天。
大浪底水库的领导这会儿都慌神了, 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杜云红的手,“杜教授,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这要是溃坝了, 下面的几百万几千万人口都要跟着遭殃啊!”
杜云红咬咬牙,看向侯建,说, “咱们两边在溃坝率的计算上存在分歧,可真到了面对溃坝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分歧了吧。大浪底水库的水坝既然有溃坝的可能,那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泄洪,尽力降低水坝的承水压力,而且是全部泄洪口都得打开,在最短的额时间内将大浪底水库中的水位降到安全水位线下面。”
“再然后,大浪底水库不能留了,必须得重修一个,是什么原因导致大浪底水库出现了那么高的溃坝率,是土方出了问题,还是结构设计出了问题,亦或者是大涌水量进入,我们都必须调查清楚,新坝体设计的时候,必须规避这些问题。老侯,你有意见吗?”
侯建嘴里叼着一根烟,他猛吸了一口,问杜云红,“杜老师,大浪底水库是六孔水库,如果六孔齐开的话,距离大浪底水库最近的那些地方的人可能根本来不及撤离,能先开两孔或者是三孔吗?”
“哪怕是六孔齐开,我都不敢保证这大坝能撑到承水压力降下去的时候,两孔齐开或者是三孔齐开,你有多少的把握?用六孔齐开的话,我们能尽最大程度保证水坝晚崩甚至是不崩,说不定还能截留三分之二的水量。”
“如果是两孔齐开或者是三孔齐开,水坝必崩无疑!到时候,整个大浪底水库的存水都会涌向中下游,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推土机,水流到哪儿,哪儿变成一片废墟。”
侯建把嘴里的烟拿掉,同大浪底水库的负责人以及当地的领导说,“听杜老师的吧,我支持杜老师的观点,六孔齐开,立马泄洪。大浪底水库一旦溃坝,距离大浪底最近的李子洲肯定当天就完了,水能淹到二十米高。”
这年头,二十米高的建筑物也没有几个啊!
群众们如果想避难,只能往山上跑,可一身家当都在山下,人能上山避难,总不能扛着房子也上山去。
一群专家教授们都跟着去了坝上,看着泄洪孔一个接一个的开,坝体上的裂缝一条接一条地增加,浊浪排空的场景让所有专家学者都跟着胆寒。
侯建盯着坝体看,突然见一条大裂缝‘凭空出现’,扛起一个沙袋就朝着坝上跑去,边跑边大声喊:“快找沙袋来!坝体上方必须压住!压得越重越好!坝体上方压住了,裂缝扩展的速度就会降下来,坝体溃坝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杜云红老太太挽起裤腿来,从地上抓了几把白灰就冲上了大坝,在大坝上画出好几条线来。
“往这儿压,这儿是裂缝最容易出现的应力薄弱面!压住这个地方,坝体的稳固性就能增加不少!”
大浪底水库以及当地的领导都快吓疯了。
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你完全可以隔空比划啊!
李彧教授年过四十,他不忍心看杜云红老太太拎着水踩着泥在坝上奔走,抓了顶草帽就朝坝上飞奔而去。
“杜教授,你先撤回到安全的地方!应力薄弱面我也清楚,我来当这个定点桩!您回去歇着,就算出了事儿,我也腿脚利索方便跑。”
杜云红老太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拍了拍李彧的手,“那就看你了,注意安全,这坝上越来越滑了,千万别摔倒!咱都得平平安安地回去,土木系还等着你撑着呢!”
李彧教授大笑,“您放心吧,我这个人惜命,将所有应力薄弱面用白灰标出来后就回半山腰去。您先走,我待会儿跑着追您,说不定我比您还先到半山腰呢!”
杜云红老太太的裤腿上已经裹满了泥巴,身上也被水打湿了,分不清楚是天上泼的雨还是从水库里涌上来的水。
别看老太太的身子骨依旧利索,可这会儿走在湿滑的大坝上,她只能稳住脚步向前走。
扛着沙袋的工人们在老太太身侧来回穿梭,一袋袋沙压在了大坝上。
站在大坝对面的侯建突然看到一道约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裂缝在坝体上凭空产生,吓得寒毛直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坝上的人赶紧撤!赶紧撤!要溃坝了!坝撑不住了!”
刚站在半山腰上的杜云红老太太吓得猛然一回头,就看到大坝上有一块三角形的区域径直塌陷了下去。
而侯建与好几名工人就恰好在那快三角形区域上站着。
大浪底水库中困缚着的洪龙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以泰山不敢当的姿态喷涌崩泻而出,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将摔落坝下的人冲出不知道多么远。
筑坝需要好多年,溃坝只需要一瞬间。
杜云红老太太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她担心李彧教授的安危,也担心大浪底水库中下游的人民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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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迎春是在广播中听到大浪底水库溃坝消息的。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谢迎春的脑子空白了接近二十秒,然后她放下饭勺就要往收发室跑,站起来之后才惊觉自己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行动根本不便,只能同于泽说,“于泽,你替我往收发室跑一趟,打电话去大浪底水库,问问杜教授和李教授的安危,再问问是不是我的计算出了问题……大浪底水库溃坝的影响究竟有多么大?”
于泽三口并作两口把饭给吃完,灌了一口水,把噎在嗓子眼里的东西都咽下去,见谢迎春虽然慌张,但情绪总体还算稳定,叮嘱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吃饭,我过去打电话,收到消息后立马回来和你说。你别乱跑,明白了没?”
“行,你快去!”
谢迎春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纸来,递给于泽,“路上擦一下嘴,还沾着米粒呢!”
一刻钟后,于泽就给谢迎春、给国防科大、给李彧教授的家人带来了噩耗。
彼时的谢迎春刚把饭吃完,正在刷洗饭盒,听到于泽说李彧教授跌落大坝,被大水冲走,目前生死未卜,她手里的饭盒哐当一下掉在了水泥池子里。
于泽还说,“溃坝是昨天发生的事儿,刚刚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杜教授同我说,因为溃坝,周围的铁路线也坏了,将近七十万人已经受灾,预估还会造成更大范围的人员伤亡。”
“杜教授还说,你上次推导的溃坝率十分准确,让你赶紧钻研这方面的,大浪底水库中下游的水坝都需要再鉴定一次,她已经同水利部打过报告了,水利部的人会将当初筑坝时的资料送到我们学校来,中下游的水库也会每天以传真的形式将涌入水量、排泄水量以及水位高度变化值发过来,你还是在学校不出去,按照之前商量的思路继续做溃坝率预测,能做到多完善就做到多完善!”
谢迎春虽然也想不明白自个儿明明是学精密制造的,怎么就被拉去搞溃坝率预测研究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专业能联系在一起,纽带就是材料力学……但身为社会主义的一块砖,自然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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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底水库的溃坝让谢迎春想到了当初松原江溃坝时的场景,滔天洪水倾泻不尽,老百姓们的粮食全都受了潮。
等等!
粮食!
又是粮食!
谢迎春决定为灾区人民贡献一把自己的力量。
受灾面积那么大的话,凭借一个两个饼干厂根本消化不掉大面积的受潮粮食,只能寄希望于国家介入。
谢迎春想到一个办法,她决定贡献一个烤馍片配方,希望国家能有大型企业来专门生产这种烤馍片,尽可能地将那些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坏掉的粮食派上用场。
还没等她找到贡献烤馍片配方的渠道,红星食品厂就通过庆云油田的关系,七拐八拐地要到了谢迎春的联系方式,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国防科大的收发室,指名道姓要谢迎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