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不是烦和愁就能解决的, 再烦再愁,事情来了也得面对。
谢迎春一想到自己要去大会堂那种神圣的地方开会,腿就有些软, 每天都把准备获奖感言的事儿放在心上,可真到了发表获奖感言的前夕, 她才惊觉——什么都没有准备出来!
她脑子里构思的那些腹稿,虽说比刚开始想的要丰满一些,但其实并没有脱离开原先的框架,还是从头到尾疯狂感谢, 感谢父母感谢老公感谢公公婆婆感谢学校感谢组织感谢党,然后再回顾一下自己科研路上遇到的困难以及总结一下面对困难的心得,最后讲讲自己接下来要做哪方面的研究。
当初刚被荀教授通知说要准备获奖感言的时候, 她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 数月过去,脑子里的东西还是这些,唯一不同的,就是获奖感言变得更具体了。
真到了赴京参会这天,谢迎春翻出自己买来的东西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 脸上还稍微擦了点提亮气色的东西,比当初同于泽拍结婚照那天还要正式。
于泽这个醋王心里有些吃味, “不就是去领个奖,你打扮得这么好看干啥?是不是觉得京市的青年才俊多,你想去多结识几个?”
谢迎春眼皮子一挑,好家伙, 这排山倒海的醋味儿。
她故意装出一副美滋滋的样子,“是啊,像我这种看脸的人, 整天都看着那几张熟悉的脸,早就看烦了看厌了看倦了,现在去京市看几张新鲜的面孔。”
她摇头晃脑地往自己唇上点了点口脂,说,“我这人多好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乘你的拖拉机就能看上你,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透过你的外表看到你的内心了吧,还是说我被你开着拖拉机的英姿飒爽的背影给俘虏了?”
抿着嘴唇对着镜子照了照,谢迎春挑着眉说,“像你这种长得好看、身板好的人,我谢迎春从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于泽的脸瞬间就绿了,“你有我一个还不够?想把自己当成女皇武则天呢?男宠如云一群群?”
谢迎春眼看于泽的脸色相当难看,不敢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她走到于泽跟前,挥舞着小拳拳捶了于泽的胸口,然后才理直气壮地问,“关键像你这么好的人,我活了二十多年也就见到这么一个啊!你咋就这么不自信呢?庆云油田那么多人撩我,我动心了吗?国防科大这么多长得好看的,我动心了吗?这次去开会的人里头,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教授,我对谁动心去?”
“于泽,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天天出去出差,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我现在就去领个奖,你就疑神疑鬼的!你就是不信任我!夫妻之间的基本信任都没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于泽:“……”
什么叫无理取闹,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不仅见识到了无理取闹,还体会到了一百个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百口难辩的无奈。
“哎呀,你这是……明明是你搞事儿,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变成我的问题了?我不和你说……”于泽打算偃旗息鼓。
谢迎春内心作精上线,“你不和我说,是打算和谁说?是不是看上经济系的女同学了?我就知道,你好端端的突然就吃腰子,一定有鬼!”
于泽:“……”
他这会儿算是想明白了,因为他最笨,甭管他怎么说,都是不可能说得过谢迎春的,不如不说……直接动手。
于泽一把揽过人,把人按在床上就是一通不分青红皂白地猛亲,双手还不断地在谢迎春身上挠痒痒,愣是把谢迎春挠到眼泪都笑出来,这才停手。
他问谢迎春,“谁的错?”
谢迎春横眉冷对,“你力气大,厉害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出去就找一个力气比你更……”
不等谢迎春说完,于泽就把脸埋了下去,一直把人亲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又故作凶相地问,“还找不找?”
谢迎春定定地看着于泽,于泽脸上沾了她刚抹在脸颊上和嘴唇上的口脂与腮红,看着格外的滑稽,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于泽气得就要动手再挠谢迎春。
谢迎春实在没辙了,这才软声央求于泽放过她。
老夫老妻这么一闹,感情明显增进不少。
谢迎春感觉小于泽有点蠢蠢欲动,不敢再放肆了,安安静静地把弄乱的衣服收拾好,又给于泽取来毛巾把脸上的那些东西给擦了。她可不想让于泽顶着那一脸的东西出去……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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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于泽怎么酸、怎么抗议,谢迎春最后都顶着美美地妆去了大会堂。
能参加这次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颁奖晚会的人,都是人物,还是各个研究领域的大人物。
能混到大人物这个等级的,年龄都不小了,虽说谢迎春并不是会场中唯一的女性,但其它的女性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不着寸粉,素面朝天。
谢迎春坐在这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就如同绿叶从中的一朵红花,再加上别人都是素面朝天,就她脸上点了些许颜色,谢迎春感觉自个儿全身不自在,就好像走错了场子一样,她似乎不该来领奖现场,而应该转去选美大赛。
她都想去卫生间把脸上的精致妆容给洗了,好让自己的气质更贴近学术一些。
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去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机关枪里放出来的枪子儿,每一个字都极有分量。
“今年,科学技术进步奖不设置特等奖。”
“首先,我宣布,获得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的获奖团队是——国防科技大学荀秋生教授团队!”
“获得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个人奖项的研究员是——国防科技大学荀秋生教授团队谢迎春!”
荀教授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略微有些走神的谢迎春,喊了一声,“小谢,上去领奖了。”
谢迎春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跟上。
她这人有个优点,哪怕心里慌成了狗,可真到了事儿发生的时候,表面上很能稳得住。
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个儿心里慌成了狗,在别人看来,谢迎春的每一步都踩在自信的鼓点上,脸上的笑容自信满满,恰恰好的妆容让她的自信多了一分张扬,与她的年纪相当适配。
谢迎春跟在荀教授身后走上了颁奖台。
荀教授从那‘老头子’手中接过了两份荣誉证书,将其中那份代表个人荣誉的证书递给谢迎春,就在了话筒边,出声:
“小谢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以极高的成绩考进国防科大后,努力的步伐从未停止。入学第一年,她与她先生孕育了爱情的结晶,怀孕期间,适逢超大汛期,大浪底水库溃坝项目急需要从全国各大高校抽调专业人员应援,我校杜云红教授与救灾期间不幸罹难的李彧教授组成了团队,还缺一名在计算方面极具天赋的人员,我们选择的是小谢。”
“为了保证小谢与腹中孩子的平安,我们国防科大率先采用了‘远程合作-电话、传真联系-二十四小时畅通对话’的模式,杜云红教授与已故李彧教授前往大浪底水库现场,小谢留守在电话前,三人合力,计算出了大浪底水库的溃坝率,与当时各大高校所计算的溃坝率存在一定的出入,最终的悲剧与灾难验证,我们更新过的溃坝率计算方法才是准确度最高,也最具有预测价值的。”
“之后,小谢又以一己之力挑起多座水坝的溃坝率计算任务,在一年之内,为国内多座水坝更新了预警指数,为后期的水坝加固工程提供了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