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梵伽罗正把一粒一粒鱼食往玻璃缸里扔。那只青蛙在三天前已经苏醒,只是瘦得很,没什么精神,还得再养养。
砰砰砰的敲门声令地板都在震动,浴缸和青蛙便也跟着颤,这明显惹怒了梵伽罗。他随手把鱼食放在一旁,冷着脸打开门,垂头凝视来访者。他漆黑的不透半点光的瞳孔像极了那孩子的瞳孔,令许母兴师问罪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他是不是你弄活的?”许母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问道。
梵伽罗用挑高的一边眉梢回应。
“你把他弄走吧,我给你钱,十万够不够?”许母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梵伽罗薄而优美的唇上扬了一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放过我们两口子吧,我们原本可以过得很好,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毁了!你知道吗,我病得很重,好几次都想过自杀,可前一阵我差点就看见治愈的希望。我和我老公说好了要重新开始,我们会再生一个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你毁了我,毁了我们的未来……”
许母说着说着便瘫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梵伽罗也跟着蹲下去,直视她的眼睛,徐徐开口:“你真的以为你的生活里还有希望吗?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当你被孕吐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你的丈夫在外面租了房子与别人同居,因为他嫌弃你身上的味道难闻,也嫌弃你臃肿的身体难看,会影响他的心情和食欲;当你生产的时候,他在帮他的恋人过生日,你的安危还比不上对方的一个笑容重要;当你在家照顾孩子,累到精疲力尽时,他和别人快活地云雨;当你被抑郁症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时,他不无窃喜地想:病吧,病得更重一点,最好产生自杀的念头,省去我离婚分财产的麻烦;当你虐打孩子,事后又因为愧疚向他道歉认错时,他暗暗忖道:打吧,往死里打,没了这个累赘我再婚也方便。”
“这就是你爱着的人,怎么样,你还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希望吗?”梵伽罗略微倾身,像魔鬼一般在妇人耳边低语。
“不,不可能!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在骗我!”许母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用力抱住自己渐渐变冷的身体。所谓“如坠冰窟”原来是这个意思,真的会有人仅凭几句话就让人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
梵伽罗低声一笑,又道:“他把尸体藏了好些天却不扔掉,只等着你回来,你以为他是害怕了,想找一个人依靠吗?不,不是,他等你回来只不过是为了栽赃而已,反正你已经在警局留下虐待孩子的案底,再把孩子打死也不奇怪。他让你一个人搬尸体,一个人抬箱子,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开船,一个人绑石头,最后一个人把尸体扔下水。整个抛尸的过程,他只在一旁看着,半点都不插手,因为他想让你在尸体和箱子上留下足够的生物证据。你难道没发现吗?就连装尸体的箱子,他挑的也是你惯爱用的那一个。”
许母不受控制地睁大眼,一边疯狂摇头一边疯狂掉泪。
梵伽罗继续道:“如果我不把孩子送回来,他会找个借口和你大吵一架,把最容易损坏的家具家电递到你手里,让你打砸个够,然后再找个借口离家出走,到处对人说你疯了,暴力行径正在不断升级。于是,等到某一天,孩子的尸体被发现,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一切罪名推到你头上。反正他已经被你撵出家门,什么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拿孩子出气,他也没想过。”
“在外人看来,你会拿孩子出气吗?答案是肯定的;你会不小心把孩子打死吗?答案也是肯定的。夏天的湖水孕育着多少细菌,那硕大的男性脚印不出几天就会腐烂继而消失,只留下大出血的内脏,而孩子的内伤是谁打出来的?是你,因为警方那里有孩子的验伤报告,而你深爱的丈夫,他从来不会碰孩子一根指头,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梵伽罗凑到许母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的温情不过是恶魔的诱饵;你以为的新生活不过是葬礼的安魂曲;你以为的希望是另一个绝望。这就是你生活的全部真相。”
他站起身,用冷漠至极的眼神看着这个无比狼狈的女人。
许母抬头仰望他,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一连串无声的尖叫。原来当恐惧到达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喉咙是真的会被麻痹。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青年那张沐浴着阳光的脸简直圣洁得不可思议,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又令人如坠地狱。而她的孩子悄悄绕过她,走进了青年的公寓,踮起脚尖看着摆放在阳台上的一个玻璃鱼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