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嘴上不说,头却都低垂下来,摆出默哀的姿态。偏在此时,软椅的上方忽然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紧接着,一张奢华的皮质沙发凭空出现且缓缓落地,然后是一张两米宽的床、立柜、茶几、按摩椅……
这幅天降异物的画面看呆了所有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两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软椅的正前方,赫然是消失多日的梵老师和杀人狂马游。
矗立在软椅四周的摄像机一直未曾停止工作,于是当两人出现的一瞬间,这幅画面就被实时转播到了阎部长一直保留的那个电视频道上,也转播到了高耸于广场边缘的一块巨大广告牌里。
曾经狂傲得不可一世的马游,此时却像只刚孵化没多久的小鸡仔,被梵老师轻而易举捏在手心。他抬起头,看见了周围荷枪实弹的军队和警察,看见了站立在广场周围黑压压的群众,看见了广告牌上自己狼狈不堪又丑态百出的模样。
他先是愕然地睁大眼,仿佛不敢置信,紧接着面容就扭曲了,然后疯狂挣扎起来。他虽然失去了力量,但他身为“神灵”的骄傲却半点也没减少。
与他的反应完全相反,清清楚楚看见这一幕的民众却爆发出惊喜的呼声,然后抛洒着手里的花朵,把这原本死寂的广场渲染成了欢乐的海洋。
梵伽罗将马游交给快速围拢过来的军人和警察,又看向正前方的一台摄像机,一字一句说道:“世界上没有神灵,我只是为了配合警方工作才会那样说。如果大家在生活中遇见危险或难事,请去找警察或者有关部门,不要求助于鬼神,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马游已经失去了力量,不能再杀人,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请大家放心。”
听见这番话,民众越发狂热地呼喊他的名字,倾吐着感谢的话,视他为英雄。
梵伽罗被这热烈到极点的情绪浪潮包围着,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赧然之色。不过他并未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太久,因为他最挂念的人就在前方等待着。他用磁场排开蜂拥而来的记者,大步走向手牵着手站在不远处的宋睿和许艺洋。
许艺洋像只雀鸟一般扑入他的怀抱,濡湿的眼里盈满了喜悦,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后怕。五天五夜的等待几乎快把他的心脏都磨穿了。
宋睿脱掉厚厚的外套,披在梵伽罗肩头,沉默地将他抱住,一句话未曾言说,内心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喜悦、思念、难舍等情绪。他知道,对这个人来说,用情绪表达自己的内心会比语言更有力量。
被如此浓烈的情感包围,即便没有体温和心跳,梵伽罗也仿佛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我回来了。”他轻轻拍抚宋博士的脊背,短短四个字却道尽了千言万语。
记者试图靠近这拥抱在一起的三人,却始终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无奈之下只好冲向被重重包围的马游。
为了让民众彻底摆脱掉之前的恐慌情绪,政府有意让更多媒体报道马游落网的一幕,于是并未阻止记者对他的采访。其中一名记者挤到最前方,把话筒凑到马游嘴边,高声询问:“你为什么要杀人?”
马游被两名军人反剪双手扣押在原地,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很憔悴,眼睛却异常明亮,“为什么?”他死死盯着这名记者,呲牙道:“因为好玩啊!”
那名记者显然没料到他的回答竟然是这样的。在预期中,他或许会说一个有关于自己童年的悲惨故事,讲述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和堕落过程,再痛哭流涕地忏悔一番,祈求大众的原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直接地,心无愧疚地说——我只是因为好玩。
他的回答带给人的负面感受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以至于那名记者当着镜头的面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的惊恐表情。他来自于法制频道,采访过太多穷凶极恶之徒,却也没有见过像马游这样的人。他的坏不是被形势所迫,也不是没读过书不懂善恶,而是生来就坏,坏到了骨子里,坏得理直气壮、无所忌惮。
记者拿话筒的手开始颤抖,原本酝酿好的满肚子问题,此时竟都被恐惧和心寒消解成一片空白。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