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反戴棒球帽,身穿t恤跟短裤,脚上踩着球鞋的小鬼伏低身子走到红砖墙下,左右张望后,摇了摇手上的喷漆罐,将喷嘴对准砖墙。
躲在对街垃圾车后的我起身要衝上前,一股力道倏地按住肩头。
回过头,只见王万里左手搭上我肩膀,伸出右手摇了摇。
回过头,一双大手抓住两个小鬼后颈,像抓猫般一把提起。
上次在手术室门口跟我抬槓那个黑大个拎着两个小鬼,另外两个打开东哈林诊疗所的门走了出来。
「放开我!」小鬼的脸在挣扎间转向这边,是中国人的圆脸蛋。
「为什么?」黑大个哼了一声,「小鬼,你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涂鸦耶。」
「你们是要涂什么东西啊?」另一个黑人说。
「这里是杀人犯开的诊疗所!我们要告诉大家!」另一个小鬼大喊。
「你们可能找错地方了,」黑大个说:「这里没有什么杀人犯,只有一个医师帮人看病而已。」
「老大,这两个小鬼这样讲方医师,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吗?」
黑大个将两个小鬼交给同伴,自己拿着喷漆罐,拉开小鬼的裤头,朝里面喷了两下。
「这样你们上厕所时,就不会找不到了。」他用眼神示意同伴松手,「滚。」
两个小鬼脚一沾地就拔腿狂奔,连喷漆罐都不要了。
黑大个左右张望,确定没其他人在附近后,拍了拍同伴的肩头,打开诊疗所的门准备进去。
「大家辛苦了。」王万里走出垃圾车后,我跟在后面。
黑大个回头瞥见我们,连忙走上前,「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我举起手上装着可乐跟啤酒的塑胶袋,「这几天辛苦了。」
「也没有那么麻烦,」黑大个接过塑胶袋,「不过像刚才那样,偶尔有一两个来闹事的而已。」
「方医师在吗?」王万里问。
「我们老大刚带他们去华埠吃饭了。」黑大个望向我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呃...谢谢。」
「谢我什么?」我说。
「谢谢你那时叫我们捐血救他,」他搔搔头,「事后我跟兄弟回想,当时我们可能被人设计了。知道自己被人骗得团团转真的很难受,是吧?」
「他们应该知道你们忠实,才会拿这个骗你们,这没什么。」
「是吗?」
我说:「况且我已经答应你们老大,就别太在意这个了。」
「我听老大说过了,」黑大个说:「我跟兄弟是想,呃...到时候你可以带上我们吗?」
「这没问题,」我伸出手,「我是霍士图。」
「我的朋友们叫我彼得,」他一把握住,「至于我的仇敌,他们叫我黑彼得。」
「幸会,彼得。」
◎◎◎
打开『天涯海角』那扇镶着毛玻璃的陈旧木门,喧闹的人声,碗盘跟餐具磕碰的脆响流洩而出。
里面的位子坐满了八分,大部份是报社的同事。
柜台后的萨姆尔探出头瞥见我们。「看看是谁回来了?」
两个人影从卡座衝了出来,握住万里跟我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沉咏竹的眼角迸出泪水,「为了我们,让你们受苦了。」
方以思望向王万里已经拆掉纱布的前额,「你头上的伤-」
「不过是皮肉伤。」王万里说。「你们两个没事吧?」
「基尔丁先生要我们先别去收容所跟诊疗所,所以我们都留在东哈林。」方以思回头望向店内,「幸好有金先生在。」
「我讲过多少次了?」坐在最里边的金抬起头,「叫我『金』就可以了,我们又不像你们中国人那样拘束。」
「我想你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就请他来这里吃顿饭,」坐在旁边的尤金说。
「咏竹跟我该回诊疗所了。」方以思抬起手腕,瞄了眼手表。
「我送你们过去。」金起身说。
报社的同事纷纷起身,簇拥着金、方以思跟沉咏竹走出店,只留下我们两个跟尤金。
「你们应该看到叶托夫的记者会了。」尤金招手要我们坐在他对面。
我们两人坐下,「从电视上看,他比以前好太多了。」我点点头。
「因为他接受了肝脏移植。当然是秘密的。」王万里说。
「肝脏移植?」茱莉亚端了一锅汤走出厨房,江老闆跟在后面。
对哦,茱莉亚也是医师嘛。
「而且这应该不是第一次,」王万里说:「幸好您派我们去休士顿,」
◎◎◎
「我们整理一下,」等大家都坐下后,王万里说:「今年萨罗米修女在纽约做最后访问时突然在教堂昏倒,两个礼拜后清醒;
「一个月前,奥图.加施勒在休士顿访问时昏倒了一个礼拜;
「然后不久前,杜林.叶托夫在纽约访问时,因为身体不适休养。
「而且他们三个人原本都罹患重症,但是都奇蹟似的痊癒了。」
「您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都接受了移植手术?」茱莉亚问。
「没错。」
「如果萨罗米修女接受了手术,那天我们去拜访她时,应该会老实告诉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