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殿中的侍女重新换了茶盏,人都退下后,太子才揉着脖颈,和暮晚摇叹道:“孤刚才被父皇召去,问了些吏部的事,才让六妹久等了。”
太子愁绪满满:“父皇病又加重了,孤看着父皇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
暮晚摇心中冷笑,想你估计巴不得那老头子赶紧死了,好让你登位。
但是皇帝这么多年都不死,太子能不气?
暮晚摇却装作听不懂那些,她和自己的哥哥一起虚情假意地忧愁了番父皇的身体,才诧异地看太子一眼,慢吞吞道:“吏部不是三哥的人在管么?父皇怎么问大哥你?”
太子和煦道:“确实是三弟的人在管。只是之前吏部出了一个错,孤和三弟因此争了几日,父皇才过问的。”
暮晚摇“哦”一声。
看太子盯着她不放,暮晚摇笑吟吟:“我不懂这些。我和三哥又不熟,关系也不好,大哥你是知道的。他那边在做什么,我从来都是避着的。”
太子微笑点头。
正是因为这个妹妹和三弟的关系不怎么样,自己才能轻松将她拉拢过来……只是近日嘛……
太子手托着茶盏,非常随意地用杯盖磨着杯缘。
他眼睛盯着水中茶渍,口上似闲话家常:“不过方才和吏部那边对话时,孤才得知六妹最近因为行卷的缘故,和吏部那边走的比较近。听说六妹还亲自领着人,一起去见过新任的考功员外郎?”
吏部考功员外郎,负责科考。
暮晚摇和韦树,确实去见了。
这也没什么可否认的。
暮晚摇便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太子脸色淡了,放下茶盏,看向暮晚摇道:“你似乎不怎么与杨三郎一起玩?”
暮晚摇道:“我与他性情不是很合。因为我脾气大,他脾气也大。我和他在一起总吵架。玩不到一起去。”
太子微笑。
他眯眸,似追忆往事,道:“杨三郎从小就是个倔驴子,天老大他老二,谁的话也不听。孤记得那时候,也就只有你一哭,他被你哭得不耐烦了,会收了脾气回头找你。”
暮晚摇默然。
然后轻声:“……那时候大家都很小,和现在也不一样。”
太子点头,道:“是啊。谁想到现在,杨三郎的脾气没有变,倒是六妹你的脾气变了。曾经那般柔弱的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而今也是动不动阳奉阴违、不给人面子啊。”
知道太子在讥嘲自己明明站队太子、却还是帮韦树。
暮晚摇面不改色道:“韦七郎是我舅舅的弟子,年龄又小,还被韦氏排挤。我舅舅让我关照一二,我随手为之。即使我不出手,韦七郎有韦家的背景在,磨上几年也会出仕。我不过是卖个人情。”
太子哂笑。
太子说:“不提他也罢。你打算何时与杨三郎完婚?”
暮晚摇:“……”
她蓦地抬头,看向太子。她目如冰雪,冰雪冻成冷刃,猛一下刺过去,像是一刀子戳上人心口。
竟让人几分不忍心。
太子叹口气,声音温和下:“六妹,我并非逼迫你,我也是为你着想。乌蛮那边的战争打了一年了,听说很快就能结束了。蛮夷那边没有礼数,父子之间用同一个妻子都是常事,何况这任乌蛮王是新冒头的?”
太子并不知道现任乌蛮王是以前那位的长子。
太子现今只是语重心长劝暮晚摇:“等乌蛮结束了战乱,大魏作为他们的父国,他们一定会派人来长安朝见父皇。到时候,你若是还没有成亲,就不怕那位乌蛮王向父皇索要你么?难道你和亲过一次,还想和亲第二次?”
暮晚摇面容雪白,她不言不语,只是扶在凭几上的手臂紧绷。
太子道:“如果你嫁给杨三郎,有你和杨三郎旧日青梅竹马的情分,有杨家相护,有孤相护,那乌蛮王当然就不能再将你索要走了。孤知道你和亲那一年,你必然在乌蛮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才会导致你性情大变,与旧日完全不同。
“你已经性情大变了一次,难道还想变第二次么?
“摇摇,不是每一次,你都能从深渊中爬上来的。”
暮晚摇静静看着太子。
她心想:如果我和杨三郎成亲了,金陵李氏必然不满。李氏说不定会抛弃我。而没有了李氏的扶持,我还拿什么资本来待在长安,不任人拿捏?
她要两边讨好,又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大家都挺不满的。
怎么好像就她一个人谁都可以,没什么想法。
暮晚摇轻轻笑了一下。
她垂着眉眼,宛如春水,风情万种。
她愁苦叹一声:“我知道了,只是我觉得杨三不喜欢我。”
太子笑:“他就那个脾气,你别多怪。他对你总是特殊一些的,不然怎么到现在都不成亲?难道不是在等你么?”
暮晚摇笑一下。
她面容微红,睫毛轻颤。如同思春少女一般,咬着唇在思考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何等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