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后悔!
侍女夏容回来,轻轻在外敲了敲门,问公主可不可以进来清扫瓷器碎片。暮晚摇应了一声后,侍女们才静悄悄地进来打扫。
没有人敢和这时候的暮晚摇说话。
夏容悄悄看公主,见女郎挺着腰背坐在榻上,垂着脸,看着她自己的手掌心发呆。公主的睫毛浓长,面容冰冷。
公主分明一点儿脆弱的样子也没有露出来,但是夏容忽然觉得,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哭不笑,好像很孤单、很寂寞。
她想,公主好像很伤心。
平日夏容是不敢来多劝暮晚摇的。虽是府中侍女,但是自从春华离开后,其他侍女对公主的过去不了解,就没有一人能走进公主的心里。她们多说多错,错了还要受罚,干脆不说。
然而这一刻,夏容突然想说点什么。
夏容立在暮晚摇身边,小心地将一杯茶放在公主旁边的案头上。她小声:“婢子方才在外头,其实听到殿下和二郎在吵什么了。”
暮晚摇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泠泠的,却到底没发火。
夏容心里难受,想原来公主不能有子嗣啊。难怪公主以前总是那样讨厌小孩子……她大胆继续:“殿下,二郎是喜欢你的,方才二郎也说了,他还是想要名分。说明比起孩子,二郎更在意名分。
“奴婢知道殿下也喜欢二郎。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松口,给二郎名分呢?”
暮晚摇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很喜欢他?”
夏容呆一下,结巴道:“因为、因为公主平时和二郎在一起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喜欢跟二郎撒娇,喜欢让二郎抱殿下……殿下和我们从来不这样,殿下和谁都不这样。
“殿下虽然总是说二郎,但是殿下其实不怎么真心跟二郎发火的。只要二郎出现,殿下的心情都很好,让奴婢们也跟着、跟着心情好……奴婢想,殿下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二郎的。”
她大着胆子,鼓起勇气:“奴婢觉得,殿下心里,比殿下表现出来的,还要喜欢二郎。”
暮晚摇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她是非常喜欢言尚的。
正因为她的经历不同寻常,她才在心里那么喜欢言尚。她的爱干干净净,剔透无比……这是唯一的,美好的,不容任何人破坏的。
哪怕是言尚自己。
暮晚摇垂下眼,轻声:“正因为喜欢他,所以但凡他有一点迟疑,我都不要。我什么都没有,这世间什么都不是我理所当然应得的,只有我的爱最美好。
“我不要他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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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便再不见言尚了。
有时马车在巷子里堵上,暮晚摇坐在车中,也从来不向下看一眼。言尚也许有来找过她吧,她不清楚,但是从夏容犹豫不决的神色,暮晚摇能猜到言尚应该是来找过她的。
但是她不稀罕。
断就要断干净。
她最清楚自己对言尚的喜欢有多不正常,她清楚她只是看他一眼,她就是会心动。因为他是那么好,是她的黑暗中最美好的光。她不知道世间有没有比言尚更好的郎君,反正她没有遇到。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她不容许自己懦弱,不容许自己见他一眼,就头脑发热,就想要找他回来。
有时到了晚上,她就会恨自己为什么要把一切挑明,明明继续哄骗下去,她就能继续享受言尚理所当然待她的好;有时喝多了酒,她就有一种冲动想去找他,想说自己后悔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而到了白天,冷静下来的时候,暮晚摇就庆幸自己又捱过了一天,她再一次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权势是先于情爱的。
任何人别想夺走她手中的权势!
不管是言尚,还是李家、韦家!或是太子,皇帝!
她拼尽全力也要自己过得好,要让自己身边人受自己的庇护,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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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再一次见到言尚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月。
她在一个朝臣的宴席上,本是和韦树见面。
韦树最近官运不顺。
之前演兵之事,按说韦树也应该升官的。但是吏部将他卡住了。毕竟监察御史这个官职,得罪的人太多。朝廷中希望将韦树拉下马的人太多,而韦树既不求助韦家,也不求助暮晚摇。
当暮晚摇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她决定解决自己夹在李家、韦家之间婚姻的问题了。
暮晚摇在宴上见到浮屠雪一般干净的少年郎君,二人静坐,彼此都有一些难言的尴尬。
韦树悄悄看暮晚摇,觉得公主殿下的气质,冷了好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和自己联姻的缘故,暮晚摇见到他,也不像平日那般笑了……韦树低下睫毛,有些难受。
暮晚摇:“巨源,你想娶我么?”
韦树抬头向她看来。
暮晚摇没看他,眼睛望着筵席上来往的其他官员。
暮晚摇说:“如果你也不愿意,那我们当合作,一起拒绝这门婚事。如果你想娶我,那我就与你做一场利益交换——你和我一起拒绝婚事,我帮你解决你现在官场被人找麻烦的事情。”
韦树垂下眼:“殿下在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