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少年公主在远离长安数里的马车中醒来,眺望天地间的雨帘;有少年郎君递交腰牌,骑马出城,离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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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好久,雨变得小了些,方桐等人,也终于在远离长安十来里的地方,找到了驿站,供他们今夜在此留宿。
夏容扶着暮晚摇从车中步出。暮晚摇华美的裙裾铺在身后,在她落地后,裙裾由侍女们从后托着,不让公主的衣裙溅到泥水。
暮晚摇悠悠然,定神看了看驿站的灯火。她要走向驿站时,听到了身后追来的马蹄声。暮晚摇是这般高傲,此时也没有好奇心。她下午做的那场梦,让她心力交瘁,懒得搭理这个驿站还要住谁。
暮晚摇抬步要上台阶时,马蹄声停了,走向这边的步伐又急又虚。
暮晚摇依然不在意。
直到她听到一个侍女费解又惶惑的喃声:“二、二郎?”
暮晚摇一呆。
然而她又想世上排行二的郎君多了去了,必然不是某人。某人这个时候,应该刚刚从尚书省回府,运气好的话,刚刚得知她已经不在长安了才是。
这般想着时,那人却从她身后追来了。
她的手腕被从后握住。
她被拽下台阶,被拧身和那追来的人面对面。她的手腕被抓着,而她渐渐瞠大眼睛,呆傻地看着这个全身潮湿、落汤鸡一样的言尚。
他的衣领、袖子上沾了许多泥点,发带湿漉地搭在肩上,长发也湿成了一绺一绺的,贴着面颊。他面容苍白,唇瓣嫣红。
虽然这般狼狈的样子呈现出的凌乱美感十分动人,然而这不是言尚平时的样子。
暮晚摇恍惚着,心想难道这是做梦么?
下午这个梦……做的好漫长啊。
而黑暗灯火下,言尚握着她的手微微发抖,他睫毛上的雨水向下滴落,落在她干净纤细的手腕上。暮晚摇低头去看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又呆呆地抬头看他,依然费解迷惘。
雨水淅沥,夏容在旁举着伞,和其他侍女们一起茫茫然。侍女们看言二郎站在公主面前,与公主对望。
雨水湿了他全身,托着他清瘦挺拔的身形。如玉如竹,满身风霜。
驿站前,言尚双瞳中的微光照着她,像夜色一般幽静暗黑,然而又如清水般剔透柔和。公主眼神有了异样,想挣脱而走,言尚却少有的强硬,没有退后。
雨水包裹着那二人,方桐提着灯笼推开驿站门,他们看到站在廊下,言尚握着他们公主的手腕不放,轻声:“你不是一直怪我没有冲动么?
“我这算是为你冲动了一次吧……我没有告假,就出长安了。”
第105章
公主下榻驿站, 驿站从官吏到小厮,都要积极招待。
已经半停的雨水顺着檐头, 如滴漏一般断续地掉着,声音清脆。雨溅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洼。
夏容领着侍女们, 穿着白袜红裙,手托托盘从回廊下鱼贯走过时, 方桐打了声招呼,将夏容拽了过去。
方桐看向一间厢房的方向:“可有为言二郎备下新衣送去?还有,言二郎冒雨而来, 身上旧伤未愈痊,又淋了一天的雨, 若是耽误, 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你还要备些药膏、绷带纱布、姜汤送去。”
夏容睁大眼:“可是殿下说不要我准备这些。殿下说‘病死活该’‘关我什么事’。我怎能忤逆殿下?”
方桐叹气。
他为她指点迷津:“殿下有时候说的话,你得反着听。她怎会突然说什么‘病死活该’?分明是心里挂念言二郎, 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亲自探望。这时便需要你去猜殿下的心思了。”
夏容恍然大悟, 连忙道谢。
她正要去忙活, 又忍不住退回来问:“方卫士, 你跟着殿下的时间最久,最为了解殿下。你能不能给我句准话,我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言二郎?咱们殿下和言二郎,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方桐含糊道:“你当驸马一样伺候便是。”
夏容眼眸瞠大,刹那间托着托盘的手都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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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心烦意乱。
她在驿站最好的房舍中住下,先去洗浴了后, 就坐在床沿边,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自己的湿发。侍女们被她赶了出去,没有在屋中服侍。她自己乱了一会儿,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暮晚摇沉默,有点儿生气地瞪着那扇木门。
虽然门外人没有说话,可是这般轻缓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直觉便是他。
果然,言尚声音在外响起:“殿下,我端来姜汤给你。我可以进来么?”
暮晚摇:“不可以。”
门外便不说话了。
暮晚摇瞪着门,看到门上照着的影子一直没离开。显然她不应,他就不走。
她更加心乱,气怒地将擦发的巾子往地上一扔,恨自己心软,语气便冲冲的:“进来吧。”
言尚推门进来,关上门,目光快速地扫一遍屋舍。
他将暮晚摇砸在地上的巾子捡起来,叠好放在案上,又端着姜汤到坐在床沿边的暮晚摇身边。他俯眼看一眼这个夜里穿着轻纱长裙、闷闷不乐坐在床头的公主,便开始劝她喝姜汤。
暮晚摇心烦他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
她眼睛快速看他一眼,见他应该是洗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