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

第254节(1 / 2)

杨嗣脑中警钟高鸣,让自己打住,不要想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杨嗣在府上见到节度使时,没遇上他那个未婚妻。

节度使在拆一封信,告诉杨嗣:“年关将近,长安诸边出现了从冀州逃过去的流民。冀州那边已经在处理,太子让我们与冀州相互照应。冀州那边封锁州县,安顿流民。我这边直接去长安旁,配合当地官员一起将流民先安顿在太原府、万年县。剩下安抚流民的事务,等年关后再说。”

杨嗣皱了下眉。

节度使这般说的时候,他心里瞬间勾勒了一下地图,觉得这地图不对。长安的事情,怎么能让幽州帮忙?幽州这边军队装备自然好,但这是边军为了应对边关进犯。去安抚流民?岂能大材小用。

但是杨嗣又想到这是太子能调动的军队,便沉默地听了下去。太子手中能调用的兵马不如秦王多,能用到幽州兵马,已经很不错了。

节度使说:“这样,我领三万兵去办此事。你留在幽州,守住边关。那些蛮夷也知道我大魏看重年底这些时候,你可不要给他们寻到进犯机会。”

杨嗣心里微讶。

他说:“太子让节度使去?”

节度使:“对。”

杨嗣:“没提到我?”

节度使确认:“没有。”

杨嗣唇角微沉,道:“这封信不对。”

节度使不悦:“这是太子的亲笔信,有东宫的印章,我再三确认,岂能有假。”

杨嗣站得笔挺,淡漠道:“节度使在幽州十余年,和周围乱民为邻居,对他们十分熟悉。年关如此重要关头,应该是节度使这样熟悉幽州的人留守此地。而我熟悉万年县,熟悉关内地形……理应由我带兵入关,而不是节度使。”

他这般一说,节度使便也觉得奇怪了。

杨嗣:“恐长安有变。请府君按兵不动,留守幽州;我替府君带兵走一趟万年县,安抚流民。我亲自写书与殿下说与此事,他不会怪我的。”

想到自己这个女婿和太子的关系,节度使犹疑一下,答应下来。

杨嗣回去自己的府宅,本打算写信,却又停笔。他虽不是言尚那般聪敏过人的人,但他多年军旅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变化。他不信太子比起信任他,更信任幽州节度使。

杨嗣打算亲自回长安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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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出使周边诸国长达四年的大魏出使团回来了大魏。

百姓们夹道欢迎,长安官场也为之欢喜,中枢专门设宴款待这些漂泊了四年的人。当年出关时百来人,都是朝廷挑选出的栋梁之才,而今归来时,只堪堪剩下数十人,让人唏嘘。

他们不光带回来了周围完整的地图,带回来了各小国想重新依附大魏的消息,他们还带回来了有关南蛮的情报——

南蛮这个敌人太过庞大,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大魏。在乌蛮王蒙在石回去南蛮后,大魏只知道南蛮一直在内战,而使臣团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大魏:只待南蛮收服最后一部,整个南蛮便会统一。

当日从大魏离开的乌蛮王,如今是南蛮王的股肱之臣,随南蛮王南征北战。

这些事情都由正使带领副使韦七郎韦树向中枢汇报,正使有心栽培韦七郎,韦七郎的功劳他一件也没贪。如此一来,中枢将目光放在了韦树身上,陡然发现:当年那个年仅十四岁就中了状元的少年郎韦巨源,如今已是弱冠青年。

那浮屠塔上清雪一般的青年,风光郁美,光华灼灼,已跳出韦家为他所圈的牢笼,非昔日可比。

当韦树在朝上为中枢所关注的时候,赵灵妃站在自家府邸门前,心怀迷茫地仰头看着自家府门上方的牌匾。一个“赵”字,让她感怀万千,又近乡情怯,久久不敢抬步。

她在门前怔立很久,忽然府门打开,她父亲正迈步出府,与她四目相对。

赵公盯着她,威严的面孔陡得一颤,赵公声音发抖:“五、五娘?”

赵灵妃目中清波闪动,在关外时大家都叫她“灵妃”,没人记得她是赵五娘。而重回长安,刻在她骨子里的赵五娘回来,她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那般厌恶这个称呼……

赵灵妃颤声:“阿父……”

赵公跨前一步:“五娘,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你、你……还不来让阿父好好看看!”

赵灵妃哽咽间,想笑,眼中的泪却掉落。她望着阿父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看他老了很多、又肃穆了很多。可是他骂骂咧咧的时候,还是她的父亲。

赵灵妃扑过去,抱住自己阿父,泪水流下。她如世上所有小女儿一般跟父母撒娇,不用承担任何压力:“阿父,我阿母呢?我好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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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父女团聚之时,长安大街上人际稀少,言晓舟正和自己的三哥一起去东市买一些年货。

原本言晓舟是和两位嫂嫂一起,但是言三郎硬是赖了过来。她三哥是想偷偷赚钱,所以关心市价。心里知道三哥的心思,言晓舟便也没拒绝。和哥哥一起在街上行走,言家兄妹心情极好。

走在寒风中,言三郎大嗓门嚷着:“我还是第一次在长安过年,看样子和咱们岭南也没什么区别。二哥说这里冬天特别冷,我觉得也没什么嘛。”

言晓舟偏头,看她二哥冻得双颊发红,还如此倔强,不禁抿唇一乐。

她柔声:“最好的还是能够和二哥一起过年。”

言三郎大实话道:“我们怎么可能和二哥一起过年?哎你不懂,像二哥这样的大官,人家除夕时都是要参加宫宴的,根本不和我们一起。咱们还是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我就说和岭南时差不多……阿嚏!”

言晓舟蹙眉:“三哥,你是不是得风寒了?”

三郎倔强坚强:“没有!”

言晓舟还要再劝,一阵冷风从右边凛凛掠过。心里突有感应,言晓舟看过去。见一个戴着兜帽、全身被罩在与夜同色的大氅下的人,纵马从旁而过。

那人身子低伏在马背上,马速极快,在长安街巷上也丝毫不放慢马速,而他御马术了得,行人们刚刚慌张,一人一马已如黑色闪电般穿掠而去。

言晓舟向那人看去时,那人兜在兜帽下,只露出来的一双漠然无情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人一怔,移开目光。

言晓舟向那个方向迈了一步,那人已御马离去。与她擦肩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呼吸。风掠过言晓舟的颊面,言晓舟扭头,衣袂被风吹扬,她眼神如波流动,追着那道拐入巷子消失不见的一人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