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石抬头看四方山路、绿荫葱郁,他勒马高吼:“撤兵!撤……”
四方的山头上,大魏兵马冷冰冰地看着南蛮兵马。杨嗣高声:“杀——”
蒙在石仰头,和杨嗣冰冷的双眸对上。
杨嗣舔掉自己口中的血,握紧手中枪。他立在山石前,看着两倍于己方的敌人。这让他血热沸腾,让他满心激动战栗。
他厉声:“剑南战场胜与负,皆在此一战,全给我攻——”
他身后的军师忧心:“即便我们将敌人赶入了这个天然不利于对方的峡谷,但是对方将领厉害,兵力强盛,还两倍于我们,我们依然……”
杨嗣:“那就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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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战,便死战。
既孤注一掷,便绝不回头。
无止休,尽是血。
手中握枪,便绝不倒。
“杀啊——”
杀戮声遍山遍野,大地回荡。
大峡谷中连续三日大战,蒙在石与杨嗣皆是厉害,手中兵马尽是折损。杨嗣一力进攻,蒙在石拼命攻破。但是大魏确兵马确实数量少,蒙在石的作战才能确实不能小瞧。
这一战,大魏折损了敌人七万兵马,让蒙在石手中只剩下三万兵。
代价是,大魏五万兵马,尽折在此谷。
战到最后,所有人死光,杨嗣身中数箭,身边再无同袍,他欲持枪而战,但他面容被血染红,他眼前尽是尸体。他身体因为箭只而动弹不得,他跪下来,跪在一地尸体前。
四月峡谷寒风冷冽。
蒙在石同样精疲力尽,他眼睁睁看着所有大魏兵马都死了,看着杨嗣也跪下来,杨嗣根本动弹不得。
蒙在石沉默。
他身后的兵建议:“将军,那个杨将军太厉害了,我们再多射几箭,让他死透吧。”
蒙在石拒绝了。
虽是敌人,他却想给杨嗣最后的尊严。
他踏着尸骨,一步步、脚步趔趄、跌跌撞撞地走向那跪地持枪的杨嗣。青年面容藏在盔甲下,已经面目全非,蒙在石已经认不出来了。可是杨嗣的眼睛那么沉静,蒙在石想到了当年长安的演兵。
他站在了身上插满箭的杨嗣身前,低声:“你和我的战争,自演兵到今日,终是我赢了——”
身后将军怒吼:“大王!”
蒙在石低头,见杨嗣一枪从下直挑,刺入他心脏。
蒙在石茫然又不解,身上却失力,跌跪而下。
杨嗣露出笑,齿缝间尽是血,他说:“我没输。”
远方南蛮军队惧怕,眼见自己大王死在其中,他们愤怒扑来,连挥刀剑,将杨嗣碎尸万段。可是再碎尸万段有什么关系,杨嗣倒在地上,看着同样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痉挛着想爬起来、却爬不起来的蒙在石。
杨嗣抬头眺望着天空。
他心中想:你没赢,我也没输。
我终是拉着你一起死了。
他昏昏沉沉的,想他大约还有许多夙愿,许多牵挂……但是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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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淋漓,天地俱寂。
一场大雨淹没所有。
赵灵妃跪在节度使的府门前,拍门求喊:“求求您!求求您借兵吧!我表哥需要兵,剑南需要兵……”
天地大雨洗刷一切。
言尚僵硬地坐在帐篷中,焦虑地等着使臣的审问结果。他不肯让剑南撤兵,不肯援助广州。他心寸寸裂,可他盯着那方玉佩,坐得再僵硬也不肯撤兵。急匆匆的,信使来报:
“元帅,我们赢了——
“但是杨三郎和五万兵士,全都死了。”
言尚蓦地站起,向帐篷外走去。他掀开帐门,那信使再次重复一遍,言尚低头,一口血喷出。
一边是暮晚摇,一边是杨嗣……
他吐血而倒,满营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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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道的军营中,言晓舟疲累地趴在一张方案上,守着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