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昭看看他。
当少魔君不再露出假惺惺的笑,而是任由眸中血色变幻时,他气质中尖锐阴冷的一面就再也没有掩饰地释放出来。但是,也变得顺眼一些了。
毕竟笑起来是个变态。
谢蕴昭就指了指路边:“因为那个。”
少魔君看过去,发现她指的是路边树上挂着的彩绸。
“很多穷人的罪恶,是贫穷滋养出来的。如果他们有机会读书、工作、修炼……或是其他什么生存之道,很多人不会犯罪。”她说,“你看,那些钱本来可以用来帮助他们。这座城市很富裕,甚至富裕过了头,哪怕免去地下城的租金呢?哪怕就像绿髓城那样,提供一个廉价的工作机会,还有一批破旧却能住人的房屋呢?”
少魔君失笑:“阿宁这是在袒护小骗子们?”
“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少魔君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依不饶:“但他们害死了无辜的人。”
“首先,那些人是否无辜我们都不知道。”谢蕴昭还是很平静,“其次,如果真是无辜的人,那他们作为加害人,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资格去批判别人。”
少魔君问:“那假如我能找到证据,证明他们果然害了无辜之人?”
谢蕴昭说:“那他们应该用命偿还。不过……”
“不过?”
她的目光从四周绮丽的灯光、华贵的绸缎上一一滑过;她的耳边飘过酒楼中的谈笑。她还闻到了浓郁不散的酒香和脂粉的香味。
“不过,我总觉得,造成地下城状况的一些人比他们更该死。”她说,“更该死的人没死,却要先轮到他们死,我总觉得不大开心。”
少魔君用一双暗红的眼睛盯着她。
突然,他扑哧一笑。
他按住她的头顶,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这样认真的阿宁,真是十分可爱。”他轻声说,“说得很是。有些人更该死,而更该死的人就应该先死。”
“那……”
轰——!!!
爆/炸声。
少魔君的身后爆出了火光和气浪。
爆/炸的威力被他的力量阻隔在外,只是轻轻拂起了他的长发、衣袍,又将他银白的发色映得发红。
谢蕴昭被他一把按在怀中——他就像是本能的动作。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身后。
一支骑着黑翼飞马的魔骑从天空中盘旋降落。
他们炸开了眠花城的地面,也炸出了一片惊呼呐喊,还炸出了许多残肢断腿——因为地下城直接被炸开了。
飞马上的魔族士兵发出了大笑,带着一股子凶厉的血腥之气。
“就是这狗屁地下城害死了我的兄弟——白浪军听令,将地下城中没死的统统拉出来,扔去前线填战壕!”
“这是征兵,眠花城任何人不得阻拦。再重复一遍,这是征兵,谁若有异议,便以‘妨害军事’的罪名就地处斩!”
……贫穷会滋生无数罪恶。
但同时,在面对更暴力的罪恶时,贫穷也让人无力抵挡。
谢蕴昭想拔剑。
但她犹豫了。
她在十万大山中有自己的任务。她要保持潜伏,直到斩除道君的第三尸、除去魔君身上的魔核。
如果她出了意外,外面无数同门和百姓……怎么办?
这时候,少魔君松开了她。
他转过身,掸了掸宽大的玄色衣袖,俊美阴鸷的面容变得更加阴冷。
他伸出苍白的、修长如白竹的手。这只手上握了一柄剑。
剑是普通的剑,似乎是临时从街边谁那里拿过来的。
可剑身上附着的魔气不是普通的魔气。
它们如暗色的火焰,让长剑燃烧起来。
也让魔骑中的为首之人的头颅燃烧起来。
那嚣张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又被一声闷响接替——那是他的身躯砸到地面的声音。
极度的安静。
而后是惊呼。
街上被爆/炸引发的火焰烧得噼里啪啦。
无数铁血目光汇聚而来,汇聚在这位银发的殿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