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冷淡平静,反而让少魔君笑容微滞。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位夫人,仿佛想凭借目光拂去她面上的伪装,再透过她那双漂亮明澈的双眼,一直看到她心中,一寸寸将每一分真实的情绪翻出再掰碎,仔仔细细地分辨清楚。
可惜即便是少魔君,也看不穿人心的全部。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悦起来。
于是他淡淡道:“也好。”
一种无声的颤栗弥漫开来。
“——等等,殿下,千山寂殿下——等等!!”
一片匆促的紫色幽光如迷雾散开,急急拦在少魔君与千风烬之间。
这是一片由无数细如牛毛的紫色小针组成的雾雨,仓促地在千风烬身前结成一个守护的阵法。
少魔君也不急着动手。他只稍稍抬眼,斜睨去一眼。
他那莫测的神情,谢蕴昭觉得可以将之解读为:很好,来了一群可以被迁怒的。
来人似乎也解读出了这一含义,因为无论是她的面色,还是那片哀愁幽怨的紫色针雨,都一齐震颤了一下。
水红衣裙艳丽飘逸,迷离美目含情带愁,举手投足间是梦幻般的、绝对的曼妙绮丽——这是眠花城城主,奉星。
只不过此刻她匆匆而来,比苍白更苍白的面色说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也消解了那绝对的美丽。但即便如此,当她踏着月光而来,她也与这片长街上的浮华夜色融为一体,而与那些贫穷的、肮脏的、在腥臭中呻/吟不断的事物……仿佛绝缘。
她是一朵艳色惊心动魄、毫无瑕疵的花,由根部看不见的累累白骨供养而成。
“千山寂殿下!”
奉星看上去,比当日她面临少魔君的威胁时更加慌张,哪怕她在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她身后有部下跟随而来。显然,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也做出了决定。
奉星盯着少魔君,决然道:“殿下,是奉星怠慢,方才惹怒殿下。千风烬殿下之事,也是因眠花城而起。眠花城愿向千山寂殿下奉上十二月花令,并上品魔晶十斤,望殿下恕罪!”
她这是之前商量好的沉金石也不要了,十二月花令也免费送了,还倒贴十斤上品魔晶。
上品魔晶价值极高,且向来有价无市,只在魔族的贵族之间流动。一斤上品魔晶就可以换一千斤中品魔晶,十斤就是一万斤。
如果以生活水平来比较,那么整个地下城坑蒙拐骗一年,大概能赚到十斤中品魔晶。
奉星咬着牙,显然是真准备大出血了。她也是无可奈何,因为眠花城虽然富贵,却是北州王下辖的城市;每年眠花城的税收有一半都供给了北州王。
其实,奉星之所以故意将时间往后拖延,一来是因为十二月花令确实不在她身边,二来……她也未尝不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传承之战开启,各位有野心的候选人都在搜罗花令。奉星早几日就得到了千风烬要来眠花城的消息。
千风烬是堂堂归真境,多年来又在白浪军中历练,在整个北州也排得上名号。按奉星想来,北州王之子应当能够压过这位陌生的、不闻其名的千山寂殿下,便是输了,千风烬也不能怪到眠花城头上。
哪知……这千山寂殿下不仅实力强横超出她的预料,更是疯得超出她的预料!
谁会因为一群贱奴而先杀魔将,再杀诸侯王之子?什么被打扰了的鬼借口……分明就是为那群没有眼力、活该死了的贱奴出头!
反正,奉星是这样想的。
虽然千风烬并非北州王嫡子,但若是让他在眠花城出事……
她悄悄打了个寒颤,咬牙道:“千风烬殿下也是心急为同袍报仇,千错万错都是地下城这些贱奴的错……望千山寂殿下恕罪!”
少魔君露出一种过分刻意的惊讶之色:“阿宁,她说都是地下城贱奴的错呢。”
谢蕴昭平淡道:“若说有因才有果,她这话也不算错。”
“是么?”
少魔君含笑反问,却似乎并非为了得到答案。他又悠悠道:“花令,上品魔晶,嗯,真是大手笔。奉星城主真是亏了。”
“但是……原来我看上去,是这么缺魔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么?”
他笑意和煦,眉眼似有春水盈盈——却是飘满了鲜血的春水。
奉星等一众贵族俱是面色一紧。
有人色厉内荏道:“千山寂殿下莫要太过分!千风烬殿下好歹是北州王之子……”
啪!
奉星神色一厉,反手一个巴掌重重打在那人的脸上,将他打得满脸是血,又向后一个趔趄晕倒在地。
“有你和千山寂殿下说话的份吗?滚!”她声若寒霜。
少魔君瞧着这一幕,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有意思。”
他说:“阿宁。”
他的目光一转,便是柔情流露;其余魔族也不由自主跟着转了目光,有些意外地看向那雾棕色长发、容貌甜美妩媚的女性。
一时之间,谢蕴昭成了瞩目焦点。
她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个戏精:“干什么?”
少魔君柔情款款:“你怎么看?”
谢蕴昭:“用眼睛看。”
少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