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濯缨略一思忖:“回皇上,可能是源于对家人的爱?”
事情过去十一年,当时的细节她都已记不清了,更何况是那会儿的心理活动?不过细想起来,大概也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也是。”皇帝颔首,“不过你既是宋家丫头,怎么又改姓韩了,还说什么生父、养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韩濯缨早已能坦然面对身世,所以此刻神色格外平静:“回皇上,因为民女并不是真正的宋家女儿,现已回归本家。”
“哦?”
“民女出生那年,京师大乱。韩宋两家都在广恩寺避难,两家女儿于同一天生产,所以……”
“混乱中抱错了孩子?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故事。”皇帝笑笑,目光幽远,“如此说来,也是当年叛乱所致。”
去年真假千金一事时,皇帝正与太子因为追封林氏一事而争执,无暇他顾,对此事并不十分清楚。
韩濯缨垂首:“是,民女还要替天下人谢皇上当年提剑入京,平定叛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话皇帝爱听,也是他生平得意事之一。
“唔,临西侯当年出力也不小。”皇帝站起身来,“你父亲一身本事,你若得他亲自教导,那完全担得起女傅一职。不止是六公主,其他公主你也能教得。”
何况她从小就是个有胆量重情谊的人。
皇帝忽然觉得自己不顾齐贵妃颜面,下旨尊她为女傅,这一决定十分正确了。
不自觉地,他神色越发缓和:“那朕就把公主交给你了,也不图她武功高强,只求她能平安健康。”
“民女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挥一挥手:“去吧,去见见公主。”
韩濯缨施礼告辞,暗暗松一口气。——尽管皇帝态度随和,但是在君王面前,她还是难免紧张。
刚行得几步,她就被皇帝叫住:“对了,除了公主以外,还有其他几个人,你也一并教了吧。”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一句:“贵妃娘娘的侄女,她败于你手,也想跟你学学。”
韩濯缨有短暂的愣怔,贵妃娘娘的侄女?齐贵妃原本内定的女傅?打不过就拜她为师?这位齐姑娘好胜心这样强的么?
皇帝看了她一眼:“当然,一切还是要以公主为重。其他的,不用太在意。至于贵妃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主要是齐贵妃又来求他,说只是多教一个人而已,在他看来不是大事。而且他也不想连续两次为点小事驳贵妃面子。
“是。”韩濯缨再次施礼,皇帝这句“贵妃那边不用担心”无疑给她吃了定心丸。
不过她还是有点发懵。齐姑娘的想法,她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事实上,齐家玉自己也很不情愿。明明今天是正式拜见女傅的日子,可她仍留在齐贵妃的霜云殿苦苦哀求。
“姑姑,我真要去拜那个姓韩的为师么?”齐家玉眼眶微红,“就不能让我也做女傅?我今年都十六岁了……”
“你还好意思说!”齐贵妃有些不耐,“你但凡武功好点,或是提前跟我打个招呼,都不会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以为什么事都很容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这个跟六公主一道学武的机会,还是我帮你求来的!”
“可是……”
齐贵妃重重放下茶杯,声音转冷:“没有可是!你既然想日久生情,就要抓住机会!你以为别的法子我没想过吗?”
“姑姑……”齐家玉心下委屈。
齐贵妃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一时的挫败不算什么,能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你又不打算在武术上胜过她,只是想多个能接近太子的机会。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我……”齐家玉垂下头,“侄女明白了。”
“明白了还不快去?今日行拜师礼,可别迟了。”
齐家玉怏怏不乐,但转念想到太子,她只能点头应下。
—— ——
拒绝了父皇的提议后,谢泽就回了东宫,在案前忙碌,处理一些皇帝交给他的奏章。
可是,不经意间,他就会想起她来。
今天毕竟是她进宫正式做女傅的第一天,虽然相信她的本事,但他还是不大放心。
——尽管他已经提前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帮她。
谢泽按了按眉心,扬声唤道:“长寿!”
“殿下。”长寿大步上前,垂手等待吩咐。
“你等会儿去瑶华殿一趟,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话说出口,谢泽心里舒坦了不少。
六公主就住在瑶华殿。
长寿小声问:“殿下,是看六公主,还是看韩姑娘?”
谢泽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这……”长寿小声道,“那就一起看吧。”
谢泽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毫不在意。
长寿收回视线,心想,若真不在意,那就不会让他特意去看看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以前他奉命去清水巷,以后可能要多次去瑶华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