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下意识地压低了些声音,说:“六道气运,与六界其他生灵无关,它只为十三重天服务,或者更具体一些,它只为我们十人而生,这也是其他人,不论修为到达何种境地,也无法成神的原因。”
听到这里,扶桑皱眉谨慎地看了看左右,哪怕知道蓬莱岛不可能安插进别人的探子,也还是小心为上,他抬手,布了一层隔音结界后,才对余瑶道:“瑶瑶,你接着说。”
“六道气运一分为十,十就是个固定的数字,无法增多,也不会变少,从我们几人出世的那一刻,它就一直伴随左右,可以说,它其实就是先天神灵的象征和凭证。”
“为何我们从未感知到?”扶桑看着远处尖尖的雪顶,问。
“气运这种东西,本就不可捉摸,只是那种层次的力量,也唯有顾昀析方能有所察觉。它始终都站在我们这边,或者说,它的力量,长久为先天神灵服务。”
“但是我们都忘了,先天神灵的头衔是从我们出世前就定下来,但这并不代表,真的不存在有人通过各种手段,不择手段,成为新的神灵。”
这话带给扶桑的震撼极大,他嘴角噙着的温润的笑意凉了凉,“此话是何意?”
若真有这种法子,前段日子,天君和锦鲤族族长又何必大费周章攻打九重天,没有得到想要的不说,还得赔上万年经营的口碑和大量的财宝,根本没必要。
除非他们不知道。
但锦鲤族如果知道的话,身为同一条绳上蚂蚱的天族,必然也无法瞒住。
“锦鲤一族,在六道录中,属于异类。世人常说他们为天道所不容,所以后嗣艰难,其实这个说法,也可以换一种解读,锦鲤族之所以后嗣不丰,人丁凋敝,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被天道偏爱的族群。”余瑶垂下眼睫,一字一句道:“天道偏爱我们,给了我们先天神灵的身份,天道偏爱他们,则给了他们调集气运的能力。”
“调集气运?”扶桑讶然。
“是。”清冽的男子声音从结界外传来,他一步一步,旁若无人地踏入结界中,云淡风轻地拿过余瑶饮了两口的竹杯,浅浅地抿了两口,而后啧了声,放回了原处。
“天天吃甜的,也得亏你是个神仙,不然牙都掉光了。”
余瑶捂脸,低声道:“你别揪着我这点说了,真戒不了,就剩这么个乐趣。”
闭关三日,顾昀析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若说以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现在就是含蓄内敛的冰流,冰融化成了水,温和,从容,清隽,但依旧藏着暗芒,有着能让人色变神伤的温度。
而且,完全视扶桑的结界于无物,他不现身出来,扶桑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到了跟前。
若问感受,就是强,实力比大战时更加深不可测,强到离谱,不可捉摸。
扶桑甚至都想问问,他平时到底是怎么个修炼法的。
“昀析,这一闭关,你又有所沉淀。”扶桑站起身,笑着说了句。
余瑶上上下下看了顾昀析几眼,温柔的杏眸里蓄着亮晶晶的光,她的目光重点落在衣裳上,十分惊喜地问:“你这身穿搭,也是在话本中学的吗?”
顾昀析眉峰微拢,又听她笑着夸:“好看诶。”
他凝目,细扫流畅的宽摆,米白的衣袍上,绘着暗红的妖异的图案,像是冬夜雪地中燃烧起来的火,也像是春日河畔开出的绯红的花。
那些花纹衬得他肤色更为冷白,泛着陶瓷一样冰凉的色泽,像是个大病初愈的贵公子,浑身上下,仍透着一股熟悉的慵懒意味。
“喜欢白的?”顾昀析想起琴灵说的话,懒洋洋地问。
余瑶笑得眼睛弯成两轮月牙,软声纠正:“喜欢长得好看的。”
顾昀析瞥了她一眼,揉了揉她乌黑的发丝,柔顺的触感令他半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出息。”
余瑶:这就更没办法,天性使然。
扶桑一看这两无限接近于热恋男女的互动情形,只觉得眼皮上下都扎着针一样,他还算是沉得住气,蒲叶要是在的话,估计得飞奔过去把两人拉开,再凭着一腔勇气和蛮力,找顾昀析打一架,然后成功挂彩,骂骂咧咧来找他诉苦。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胆量。
“昀析,方才我和瑶瑶说的话,你听见了多少?”扶桑清咳了一声,问。
“不多,也不少。”顾昀析掀了掀眼皮子,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一身的锋利尽数敛去,就连声音,也温和不少。
“锦鲤族有聚集气运的能力,但普通的族人,骨子里并没有铭刻这种天赋神通,只有类似于锦鲤族族长和圣女的人物,才能聚全族气运于己身,再耗费精血,施展秘法,窥伺天机。”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大事,从顾昀析的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眼都是漫不经心的。
余瑶从椅子上跳下来,果断道:“走,去锦鲤族,把温言和那个老东西带回十三重天。”
“来不及了。”顾昀析笑得凉薄,“早就跑了。”
“怎么……”余瑶话说到一半,突然懂了,“锦鲤族的温言,自打那次从我们手中逃脱,就再也没有现过身!”
扶桑目光微寒:“从那时候,锦鲤族就在布局,他们在觊觎什么?”
三人的目光对碰到一起,心里的想法也随之明朗。
神位,永生,天道的偏爱。
只可能是这个。
“他们……会不会早就摸到了正确的方向,开始用天赋神通,影响六道气运了?”余瑶这句话说出来,后脑勺都在发凉。
等六道气运真的偏向它们那边,那余瑶等人,必将消亡,与此同时,锦鲤族的手中,真真正正的拥有了十个神位。
十个后天神灵,即将出现在锦鲤族。
顾昀析俯身,漆黑的瞳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奖励答对题目的乖学生一样,他伸手,拉着余瑶青葱一般的纤细手指头,轻轻地捏了捏,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好歹是学聪明了些。”
一股凉意,从余瑶的脚底只往脑门上冲。
“怎么办?”她的手指有些凉,堪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才从鬼门关出来,这下,又把头伸到了断头台上。”
顾昀析低而浅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