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沤这个年纪,大半辈子都已过去,心里牵挂惦念的,不过只有两样,家族繁荣和后嗣。
前者,肯定是不能够了。
后者,若是他死倔到底,一字不招,怕是也保不住。
清沤抱住了头。
琴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膝下唯一女,她嫁入江家,成为当家夫人,后生下江沫沫与清源,她走得早,死前,将一儿一女托付给江鎏和你,但是你这个外祖父,做得真是差劲,就是不知,你女儿可有半夜入你梦的时候?”
清沤猛的抬头,额上的皱纹堆叠成了褶子,他声音像是硬生生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似你这样的先天神女,懂什么人间疾苦?”
“我是不懂人间疾苦,但我保卫六界,肃清魔域,我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不会伤害无辜,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择手段,不会为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费尽心机伤害至亲,害人害己还连累无辜。”
琴灵笑了一声,又道:“天天传我们这些先天神族如何嚣张跋扈,草菅人命,能不能睁大狗眼瞧清楚,谁先陷害的谁,又是谁竭尽全力地保护无辜之人。余瑶,神根受损,莫名其妙就被天族拿去做靶子,极尽利用,她做错什么事了?她冤不冤?就这样,事后反击,又成了你口中的挑起战争?感情我们这些先天神族,就活该去死?”
说完,她扼住清沤的脖子,逼问:“我且问你最后一声,还有谁,是天族的底细,还有,焚元古境之行,天族到底打着怎样的主意?”
清沤早就被封住了修为,现在的身体与凡人无异,他渐渐地开始挣扎,喉结上下滑动,最后像是想清楚了,也妥协了。
他道:“我说。”
琴灵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开他,一双淬着冰霜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他。
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要不是他早在自己的神魂中设了复杂的禁制,强行用搜魂术会方便很多。
“我所知道的,还有魔界的原家,妖界的陈家。焚元古境一行,我知道得不多,只是天君一再强调,届时乔装,隐匿气息,跟在十三重天身后,浑水摸鱼,见机行事。”
琴灵冷哼一声。
余瑶和顾昀析悄无声息地从隔间进了地牢。
“你还不说实话?”地牢有些冷,余瑶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她咳了一声,走到琴灵跟前,问:“怎么不用搜魂术?”
“许是知道事情败露,早早地就设了禁制,我们强行施搜魂术,会有很大的反噬。”琴灵略跟她解释了两句。
余瑶点头,手指头凝出了一朵颤巍巍的小白花,奇异的芳香瞬间笼罩整个地牢,她才要继续动作,就见顾昀析沉着脸拉过她的手,劲使得有些大。
“站一边去。”他看了余瑶一眼,目光中的警告和戾气几乎满溢出来。
余瑶这个时候,还算是听话。
他说站一边去,她就乖乖地站到了夙湟身边。
顾昀析一身清冷的黑衫,并不显得老成,相反,矜贵出尘,如霁月,似清风。
只是接下来做的事,和他玉树临风的病弱公子形象截然相反。
顾昀析对清沤强行施了搜魂咒。
细数,六界之中,也只有他敢如此了。
清沤猛的惨叫一声,痛苦难当,很快就人事不知地昏了过去。
半晌,顾昀析睁开眼,眼瞳之中,略有异色,余瑶拉了拉他的袖口,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问:“怎么了?可有搜到什么?”
“先前的说辞,有真有假,妖界的陈家是天族安插的细作,原家是被他无端拉下水的,清家和陈家,早在千年之前,就和天族搅合在一起了。”
余瑶好看的眉尖蹙起,她问:“那焚元古境之行呢?天族到底有什么意图?”
顾昀析眼瞳里的墨色沉了沉,他道:“这个,他说的倒是真的。”
余瑶:“江沫沫一事,也是他精心策划?目的是除掉我,令十三重天动怒,失去理智,引起六界百族众怒?”
顾昀析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余瑶指尖有些发白,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昏过去的清沤,问:“那这里,你打算如何处置?”
“丢进万魔窟里,让他自生自灭。”顾昀析没有迟疑,声音冰冷。
余瑶的善心并不会用在这等人身上,她点了点头,冰凉的小手缩进他纹着祥云的宽袖中。
地牢阴冷,琴灵等人还要出去处理后续。
余瑶和顾昀析慢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男人身子高大,步伐也快,但余瑶走得慢,他没办法,一边给她输灵力,一边破天荒地翻起了旧账。
“下次,还要逞能,自己操控上霄剑?”
余瑶脚下灵巧地避开一个小水坑,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提着裙摆踏到实地上,老老实实地摇头:“你最厉害,交给你操控就行。”
顾昀析焉能不知这是她的惯常敷衍套路。
他停下步子,额上突出一根青筋来,整个人显得阴郁而沉冷,“余瑶,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一下?”
“我听了啊。”余瑶嘴一撇,拖出些委屈的调子:“好好的,我还是伤患,你凶我做什么?”
顾昀析掀了掀眼皮,突然转身就要走。
余瑶诶了一声,拉住了他。
“放手。”顾昀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佛串上,情绪显然已到了失控边缘。
这也就是对着余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