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第一次来到东宫,他总希望能给她一些好的期盼,能让她觉得留在这里也是不错的事。以至于在她昏迷时,就命人将东宫的布置换了一番,再三思量,仍是觉得不够好。怕不合她的心意,让她觉得留在他身边,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么一些小事,竟教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都无法安眠,心中虽有忧愁,也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夜里不好好睡觉,下场就是第二日起来,神情疲倦眼下青黑。周攻玉经常因为政务而不吃饭不睡觉,倒是习惯了。小满却不同,早起洗漱的时候,险些在浴桶中睡过去,把宫婢吓了个半死。
留在东宫也只是养病,昨夜匆忙,好些事都没问清楚,她连自己身上的蛊毒要多久才能化解都要没问,更别说其他了。
刚经历了这些事,她也不想到处走动,穿好衣服让侍女随意挽了个发髻,就只想在东宫走两圈,看看这里的花草,一出门,便见到了门口的白芫。
小满目光闪躲,动作僵硬地摸了摸鼻尖,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然白芫是在周攻玉手下做事,但二人好歹相处了近半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当初她周攻玉的东西都还回去,也包括了守在她身边的人,也没有何白芫交代什么,似乎是有些冷漠了。
“属下拜见小姐。”
白芫从前只将小满叫作姑娘,也不会自称属下,因为她的主子只有周攻玉。如今突然改口,小满也有些惊讶。“是太子殿下对你交代了什么吗?”
“殿下说了,从今日起,属下的主子就只有小姐,生死也都随小姐的意思。”
小满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当初待在我身边,有没有觉得不高兴啊?”
白芫没有小满想的那么多,对她来说这也只是任务,留在小满身边比做其他事舒坦得多。整日种花养草偶尔帮着择菜,收拾一下去书院找茬的流氓地痞,一把剑几个月没见血,拔出来也只是吓唬人,这种养老一般的肥差谁不愿意去做谁是傻子。
“能留在小姐身边,是属下的福气。”
白芫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作假,小满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我第一次来东宫,若是有哪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你记得提醒我。这里是太子居所,肯定有许多不能去的地方,你和我讲讲吧,我也好注意些。?”
这些事周攻玉的确对她吩咐过了,换做陵阳郡主来,那是处处都不让去,可这人是小满……
“太子殿下交代过了,小姐在这东宫,想去哪都是可以的,并无禁忌,若是看中了什么玩意儿也可以带走,只是出了东宫会有些讲究……”
“哪都能去?”小满有些惊讶。“那太子书房寝殿,难不成也能进?”
白芫:“小姐可以进。”
意思就是说,她是例外,太子的地方对她无需遮掩。
小满沉默片刻,问她:“那太子殿下此刻在何处,何时能回来?”
“这个时辰,殿下应该也上朝回来了。”
“这样啊……”她嘀咕了一声,看着阴沉沉的天。
阴云密布,遮天蔽日。
凉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枯叶打着旋儿,乍一出门还觉得有些寒冷。
天气变得实在是快,再过几日就要开始加衣了。
退朝后,姜恒知和周攻玉问了小满的身体,知道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周攻玉却冷声道:“至于这下毒的人,我还在查,大人回家也可以问问姜小姐,可察觉出什么异样没有?”
这一句话,使姜恒知心中放下的石头重新被吊起。
从前处处受制,谦卑隐忍的二皇子,如今已是能一手遮天的太子殿下了……
在回东宫的路上,连阿肆都觉得周攻玉的脚步比以往都快上几分,面上神情温和而又沉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迫切和愉悦。
等路经一处宫墙,忽听有宫娥在呼唤,墙头传来了几声微弱的猫叫。
周攻玉的步子停下,看向趴在墙头的一小团毛绒绒。
宫娥正努力想爬上去够到小猫,奈何墙太高,她便是跳起来也碰不到墙头,一见到太子来了,连忙跪下行礼。
“免礼吧。”
瘦弱的花猫在寒风中瑟缩成一团,微弱的叫声让人觉得无比可怜。周攻玉走过去,抬起手臂将猫抱了下来。
一见他抱起这只猫,宫娥就连忙说:“太子殿下使不得,这猫身上脏污,您快放下吧。”
太子的朝服华贵洁净,脏兮兮的小猫在他臂弯显得格格不入。
阿肆忍不住问:“太子殿下,要不还是属下来吧?”
周攻玉摇头,问那宫娥:“这是谁的猫?”
宫娥:“好像是后宫一位娘娘的爱宠所生,这只小的毛色太杂,娘娘不喜欢,不知道是谁将小猫丢上墙就不管了,小猫也下不去……”
“若是那位婕妤问起,你便说着猫被本宫领去了。”
宫娥领了赏钱高高兴兴走了,周攻玉就抱着瘦小的毛团回了东宫。
走到那片藤蔓缠绕的长廊时,风扬起周攻玉袍角长发,小猫已经在他怀中暖和地睡着了,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待到秋日,长廊的紫藤早已掉落,叶片卷曲枯黄,连藤蔓都是枯萎的样子,看着毫无生气。
廊下有一位女子,正扶着廊柱看向园子里栽种的桂花。
耳边坠着的明月珰,衬得她肤白若雪,步摇上的璎珞摇晃着,撞击声如雨落清潭。
察觉到有人来,她扭过头,冲周攻玉浅浅一笑。“你回来了啊。”
周攻玉微怔了片刻,心口就像是被开了一道小缝,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