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劝小满大度的尚书夫人,此时也阴阳怪气地开始说:“奇怪了,温姑娘好好一个小姐,捡扇子这种事,哪用得着你去做呢?这好端端捡什么扇子啊,侍女怎么也不在身边?现在闹的,脸都破了相,还好救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小满就是再傻,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暗指她故意屏退侍女,逼迫温锦思捡扇子,再趁此机会将人推下水。
温锦思屏退侍女,是害怕自己的话被身边人说给温夫人,哪里想得了这么多,被这么一问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而在旁人眼里,却成了不敢说实话,只能默不作声的意思。
江若若气愤:“夫人慎言!”
温夫人立刻跪在地上,哭诉道:“还请皇后娘娘为锦思主持公道,她年纪还小,也不知哪里惹得太子妃不快,要受到这般折磨,女子的脸最是重要,要是真的毁了……锦思她,她日后可怎么办啊……”
小满疑惑地看向温锦思的脸,那点擦破的小伤,还不及被猫挠出的伤口深,哪里会破相?“我没有推她,连她自己都说了是不慎落水,为何非要怪到我头上?”
江若若也气愤道:“方才我就在一旁,到底如何难道我们自己不知,还要旁人胡乱揣测污蔑不成?”
侍女拿来长衫搭在温锦思身上,她也怯怯地说:“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只是觉得麻烦才去捡扇子,太子妃并未推我,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沉默了许久,看着浑身湿透的温锦思,缓缓道:“你不用怕,这宫里如何,还是本宫说了算,不会让你受委屈。”
江若若瞪大了眼,也不愿相信皇后真的是非黑白不分,就这样给小满盖上一个罪名。这样说话,摆明就是要护着温锦思。
小满面色平静,淡淡道:“我说了与我无关,是非曲直我自己能分辨。温小姐和平南王妃的话,你们都不信,那无论我如何解释也是无用。”
尚书夫人叹息道:“温姑娘若是成了太子妃,也能与太子妃和睦相处,不过是多个姐妹罢了,何必要苦苦相逼,闹得无法收场呢?”
小满看都不看她一眼,权当做听不见,若若一肚子火气,愤愤道:“分明不是太子妃所为,不过是你们希望此事与太子妃有关,才会如此黑白不分!”
温锦思也不想给小满惹事,见到她被误会更是慌乱,想跪下要请皇后责罚,却被温夫人牢牢架住,强行让侍女给带了下去。
“平南王妃与太子妃交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便是感情好,也不能混淆事实啊,这不明摆着……”
小满没说话,等皇后的定夺,片刻后,皇后说道:“太子妃行事不断,迫害温家嫡女,在此罚跪两个时辰。”
皇后开口后,有几位夫人还颇为失落。推人下水只罚跪两个时辰,实换了旁人在是太轻了些。
可说到底,这也是太子妃,此举已经是向所有人打了她的脸,算不得轻罚。
白芫皱了皱眉,喊来另一位侍女吩咐了几句,便走到小满身边。
皇后已经认定是小满所为,江若若也知道扭转不了她的意思,只好说:“皇后娘娘,这天快下雨了,太子妃身子不好,若是淋了雨恐会染上风寒。”
皇后不耐烦地回她:“那便何时下雨,何时再起身。”
除了江若若和皇后身边监罚的宫女,那些夫人们也都回到了水榭,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觉得此事不公,除了江若若,却无人为她说话。
皇后不喜欢的人,谁也不敢对她示好。
江若若气得说不出话,又无法使皇后相信小满,只能陪着小满一同罚跪,任皇后派人来劝也不肯起来。
小满只好小声说:“太子不久便来了,你有什么好跪的,赶紧起来。”
江若若心中更加为小满觉得不值,失落道:“也许当初不该让你和太子相见,你若不做太子妃,就不会被人欺负。皇后不喜欢你,在宫中岂不是寸步难行?”
她宽慰道:“倒也没那么艰难,我与皇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好了,你别跪着,回去坐下。”
“我就不信被人这般对待,你还不觉得委屈?温锦思自己都解释了,却还是不信,分明是偏心。难道要我坐着看你受罚,不如一起跪了。”
“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今日换了不喜欢你的人在场,也能污蔑是你推了她,也不想同她们生气了。”
乌云滚滚,灰蒙蒙的天幕压低,仿若登上楼阁,便能触到那些云雾。
小满的心情也和此时的天气一般,灰败沉闷,大雨将至。
她根本不适合做太子妃,也不愿意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去磨平自己的棱角,将自己安在一个模子里。
天地都好像成了一个牢笼,将她关在这里,整日对着高高的宫墙,和记不清的脸的宫人,连时间都变得缓慢,只有宫里的花开花败,不断提醒她在这里度过的日子。
“若若,我真的不适合留在宫里。”小满缓缓说完,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江若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总要习惯,时间久了会习惯的。”
“不”,她摇头,语气坚定。“不会习惯,永远都不会。”
从前周攻玉问她喝药苦不苦,手臂的伤疼不疼,她也曾说过自己习惯了。
可其实药还是很苦,伤口也一样疼。
每一次都同样深刻,没有因为经历得多了,便改变什么。
江若若看出她此时心情不好,只能安慰道:“看这天色约莫半个时辰后就要下雨,再忍一忍……”
白芫陪小满一同跪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周攻玉便赶来了。
他面色阴沉,隐怒不发。匆忙的脚步却显出他此刻的焦急不安,衣袍下摆随着步子摆动,如此刻风雨将至被掀起的湖面波澜。
“小满。”周攻玉叫了她的名字,待小满抬起头,便俯身将她搀扶起来。
江若若也由白芫扶着起身,还未站稳便仰面倒了过去,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若若!”小满推开周攻玉,立刻去拉江若若。
水榭那边七嘴八舌的夫人们,一看太子来了,纷纷噤声观望。
周攻玉立刻让人去叫太医来,又将慌乱地小满拉住。“先不要急,已经让人去找太医……小满?”
她扭过头,被周攻玉叫了一声,这才摸到脸上的湿意,抿了抿唇,眼泪流得更多了,委屈又自责,几乎说不出话,只抽泣着低下头,被他抱进怀里摸轻抚拍着安抚。
“怎么母后罚你跪,你就要跪?”周攻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她哭,心像是被人撕扯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