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11节(1 / 2)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穆安之斩钉截铁的拒绝。这女孩子身世堪怜,他不能把她带入这必死之局!

“殿下听我说。”李玉华往前迈了几步,站在穆安之面前,穆安之那扑面而来的斯文贵气令人目炫神迷,穆安之的长身玉立也更衬得她身量瘦小。李玉华微仰着头才能与穆安之对视,她不卑不亢的分析着这桩亲事,“相对于不知好坏的前路,我要选择一条自己最能掌控的路。殿下想,许家本性趋利避害,殿下以后倘有万一,许家就为了自家前程名声考虑,也会想法子把我捞出来,我不是没有脱身的可能,你连累不到我。”

“你不晓得,我成亲只为出宫开府,原本拿许惠然填个坑,她那品性,利用也罢,你如何一样?”

“你借我出宫开府,我借你摆脱许家。”李玉华断然,“我绝不会受许家摆布,殿下认为是拿许惠然填坑,可恕我直言,许惠然倒更容易走到殿下的对立面。殿下心善,难道还能治死她?由她做你的妻子,究竟是你拿她填坑,还是她把你坑了,真不好说。何况,一旦你们成亲,不管殿下是不是鄙薄她品性为人,皇帝赐婚难道还能和离,那么,你们的名字生生世世就在一起了。纵你真的技高一筹拿她填了坑,可是,一个棺材里躺着的都是她和你!我替殿下想想,都觉**。”

穆安之:……多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我不一样,我与许家没什么情分可言,我是心甘情愿嫁给殿下的,殿下也不必担会不会连累到我。何况我听老太太说,慈恩宫很喜欢您。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宫,可听来是个很有势力的存在。殿下短期内不会倒灶,这就够了!”

李玉华问,“殿下你会赌牌吗?”

“骨牌还是摇骰子?”

“都一样。你运气是不是一直不大好?”李玉华道,“我运气一直很好,不论骨牌还是摇骰子,我从没输过!有时就是一手烂牌,只要布置得宜,我也能赢!殿下,就是看牌运,你也该娶我,说不定我能改一改你的运势。”

“那我真谢谢你啊。”这么个小小女孩在他面前认真的说出各种要嫁给他的理由,穆安之哭笑不得。

“那就说定了。你也别装模作样的为难我,你要像尊重自己一样尊重我。给我尊严,就是给你自己尊严。你是皇子殿下,不要像我们乡下那些只会羞辱妻子的闲汉一样。”李玉华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挑,这让她整个人有一种神彩飞扬的明净,“殿下要羞辱许家,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是对我好!好到让许惠然嫉妒,让许家后悔,当初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白白的把皇子妃之位拱手让给我。”

“你可真会给我分析。”穆安之啼笑皆非的听着李玉华巧舌如簧的劝说,顺着她的话道,“这么说,我还真得待你好了。”

“最好是这样。我很仰慕殿下为人,希望能与殿下好好相处。”李玉华坦率的说。

穆安之望向比自己矮一头的姑娘,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还是提醒一句,“你一个姑娘家,不好这样说话。”

“我们又不是外人,未婚夫妻。”李玉华看穆安之似是不反对她提议,也轻松不少。

穆安之面容平静,郑重的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耽误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去庙里修行的事。”

“不必考虑,我嫁你是嫁定了。”李玉华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她认真的看向穆安之,“我会做好殿下皇子妃的位置,我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扯殿下的后腿,我与殿下同心。就是殿下处境再如何艰难,我也会与殿下一同面对,倘有朝一日大难临头,能脱身我会脱身,不能脱身我与殿下共进退。将来纵到地下,也是我与殿下的名字并肩并列。”

“殿下,我姓李,我的名字是李玉华。”

窗外烈日炎炎,流火泄地,鸟雀躲在树中息声,蝉鸣一阵更紧似一阵。室内则是一片清爽凉意,一盆小小茉莉悄然绽放,散发着淡淡幽香,无色无形却又沁人心脾。

第19章 六章

晨光渐渐变短,阳光愈发炽烈,小厅内依旧清凉宜人。两人坐在上首榻上,中间隔一张小小榻桌。就近更能看清李玉华的五官气质,这是与穆安之的认知里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女孩子。

穆安之见过数不胜数的皇亲贵女、大家闺秀,这些女子无不举止优雅、精致讲究。穆安之也见过宫中女侍,这些按品阶划分的宫人,一个个都规矩严谨,纵是说话取笑无不带着宫廷的印迹。穆安之近来时常出宫,宫外的女子其实与宫内的也无甚大差别,有优秀出众的,也有平凡无奇的。

李玉华不一样,她翻开小榻桌上倒扣在茶盘中的雪白瓷盏,提壶倒了两盏凉茶。她的手不是比雪白瓷盏还要细致的白,而是金灿灿的肤色,指甲修剪平整,未曾留长,也没有染上凤仙花的红,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双手,比穆安之身边宫人的手都要素简一些,稳稳的将一盏凉茶放到他的手畔:

“殿下尝尝,这凉茶挺好喝的。”

李玉华的眼睛是不大不小的杏眼,浓密的睫毛如同鸦羽,每每垂落时都会半遮住那瞳仁中的柔亮神采。她相貌不及许惠然出众,可是,在穆安之看来,就凭这双眼睛,李玉华远胜许惠然,更远胜穆安之认识中的那些女子。

智慧令李玉华不同于那些等闲女子。

李玉华自己留一盏凉茶捧在手里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凉茶略带药草香的香气悄悄弥散。

穆安之也端起茶盏喝一口,“你官话说的不错。”

“早先学过一些,来的路上和嬷嬷丫环学了学,还是有一些老家的口音,不过与人说话并无妨碍。”

“你这么突然来帝都,就不担心被人卖了?”

“哪儿能不担心,许家仆从到我老家找我,我以为他们是人贩子,后来他们拿出父亲的印信,我托村里人到县衙和府城验过真假才来的。”

“那也够胆大的。”

“怕什么,我生平不做亏心事,也不怕夜半鬼叫门。”

穆安之放下手里的雪瓷盏,随口问,“先时许家同你说过我的事?”

李玉华摇头,“殿下来之前,祖母刚告诉我赐婚之事。我是将心比心,纵是在我们乡下,等闲给家中儿女说亲,真正心疼孩子的父母,哪里有不提前相看打听的?咱们这桩亲事却来的这样匆忙,我想了很多种情况,连可能是给殿下冲喜都想到了。”

“要真是冲喜怎么办?一辈子不就毁了?”

李玉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眼睛明净似冬天冰面下的湖水,“每个人都有来处,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早逝,家里没什么近亲,小时候我一度非常羡慕过年时能去走亲戚的孩子。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父亲在帝都,我过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寻常人。”

“许侍郎可不寻常,他十九岁就中进士,当年应该是有名的才子,便是现在也是朝中重臣。”穆安之的手随意的搭在瓷盏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瓷胎,漫不经心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说不出的意味。

“中进士是因为书读的好,朝中重臣是因为做官不错吧。”李玉华微微偏侧脸颊,阳光为她的侧脸勾勒出淡淡光影,十六岁的少女,肌肤带着阳光的蓬勃与不同寻常的认真,“不论读书和做官,只要资质不是太差,通过学习都能做到,这有什么不寻常?”

李玉华这一问,穆安之不禁有些怔忡,他笑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吧?”

“如果有当年他同样的条件,我能。”李玉华道,“殿下不要觉着我在说狂话,我在我们县也是出类拔萃的姑娘。我在乡下长大,没来帝都前我就去过府城,见过知府太太、巡抚家的姑娘。大部分人的高贵体面是来自她们的身份地位,而不是自身人品。就是在帝都,我也不比旁人差。何况我运气这样好,竟遇到殿下。”

穆安之深深叹口气,“看你年纪小小,竟这样固执,将来后悔不怕没有回头路?”

“从没听说走过的路还能回头的?”李玉华唇角翘了翘,“何况,我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十六。殿下你多大了?”

“比你大两岁。”

“那你长的够高的。”李玉华补充一句,“我个子也不矮,主要是我长的比较慢。”

穆安之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