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149节(2 / 2)

林程对于这位主动上门认亲的舅舅不置可否,他当时差使忙,也顾不上程家。

程家却是就这样与林家有了来往,而且,随着林程平步青云,在didu声名鹊起,程太太与林太太有了同一桩心事,那就是林程的亲事。

彼时,程太太家有未嫁之女。林太太娘家有未嫁侄女。而将女儿嫁入林家做将来的主母,正是林太太的娘家嫂子赵太太的心愿。

尽管林程已经定亲,但那样寒微的女子,难道真配得起林家少主人的身份偏偏林程对黄氏女那样的一往情深。

刑部大牢中,面对如铁证据,程太太也不得不认,甚至在与赵太太互相攀咬时说出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不知你要借我的手,那朱砂安神散,你以为我真买不起么不借你的手,难道叫你站干岸拿我当枪使呸你做的好梦我向你要这药,就是要留下证据连带你那将军府的小姑子,一个都别想走脱药是我送的,十天后我过去探望,黄姑娘已经神智昏迷谁家姑娘生病难道只吃一付方子,林家大家大业,若是他自家姑娘生病,你看他不请遍天下名医药是我给的,可不是我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赵家那一对姑侄,当年设计赶走阿程生母阿程不是你们姓赵的女人生的,你们怕他记恨他母亲的事你们巴不得把个赵家丫头塞给他你们姓赵的好继续把持将军府”

“大人我还有事举报”程太太大声道,“我一介市井妇人,焉知朱砂安神散这样的杀人手段我会知此事,皆是自赵家大姑娘那里听的。赵家大姑娘曾说,朱砂安神散,朱砂是有毒之物,或煮或烧都有剧毒,所以,朱砂用量断不可多。一旦过量使用,轻则使人丧失神智,重则要人性命”

“你胡说”赵太太扑上去就要撕程太太的嘴,大骂道,“是你一心想自家丫头片子拿下倒贴将军府公子,还妄想亲上作亲,殊不知人家看都看不上你家那下贱丫头”

总之两人一通嘶咬,是什么事都往外喷。

郑郎中建议程侍郎应该去将军府问一问林太太,当初难道没有对程太太送的药起疑,有没有为黄姑娘请过其他大夫。

程侍郎有些为难,许郎中给出主意,“倘大人不敢做主,不如问一问尚书大人。”

林太太是正一品诰命,林大将军仍是帝心之臣。

黎尚书跟林大将军商量此事,林大将军道,“太医院的太医请了好几句,我记得药方也开了不少。”

林太太也记得此事,还寻出许多当年几年位太医开的方子。

再问询几位太医,也都认的自己的方子,与林太太所说无差。

林太太辩解道,“程太太毕竟是阿程的舅母,她送药过来是好意,我再不能不收的。可黄姑娘的病一直没起色,我也不能只让黄姑娘吃这一付药,你们去打听打听,我每天在黄姑娘身边照料,求神拜佛就盼着她好起来。她一病不起,我恨不能以身代之。我本就不是亲娘,阿程走前我们把黄姑娘接过府,结果,黄姑娘在我们府上没了,我得受多大的埋怨,你们想过没有。我恨不能去的是我自己。”

林太太说着就滚下泪来。

刑部再查问当年为黄姑娘煎药的小丫环,小丫环虽已成了中年妇人,当年的事即便记得清,也只是个煎药的下人而已。

当刑部都以为此案会终结于程太太谋人性命之时,新的转机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却是牵连出另外两起命案,一为当年梁状元之死,二为去岁梁状元之母之死。

前来告状是当年梁状元的一位妾室,这妇人一身缁衣掩不住的好身段儿,头戴黑纱帷帽,声音嘶哑,“妾容貌已毁,请大人勿见怪。”一只修长的手揭下帷帽,见多识广的刑部衙差,都不忍两看第二眼。

只见这妇人整张小巧的瓜子脸被人一刀斜劈斩过,刀疤下的一只眼睛是空的,只有另一眸依旧清澈明亮,可想而知这妇人当年必是位美貌姑娘。

“妾出身扬州,原是当年太太为梁状元采买的妾室,大人亡故后,太太以我们美色惑人之名,毁去我等相貌,灌下哑药,将我等远远发卖了去。妾侥幸偷听到太太身边沙嬷嬷吩咐侍女姐姐的话,想逃出府已不能,是一位受过我恩惠的侍女姐姐可怜妾身,偷偷将哑药兑了水,妾身如今方能说话,方能告状先状元梁楠之妻林氏,蓄意谋杀亲夫,谋害妾室之罪”

这是致命一击。

梁太太身边的嬷嬷侍女皆被刑部带走,她本人躲回将军府,躲在林老太太的房内,伏在林老太太的膝头哭求,“祖母你从小最疼我,祖母,一个被发卖的妾室说的话,如何能取信于人我堂堂将军府大小姐,难道要去刑部与这起子贱妇起过堂对质”

不待林太太奔出去哀求丈夫,林大将军的亲信家将已经进入林老太太的院内,亲自将梁太太带了出去,林太太追到门口,正遇到林大将军冷冷站在院门前。

“老爷老爷,有什么罪,我去顶,求求老爷,别让阿恬去刑部她可经不起啊”林太太抱着林大将军凄切大哭。

连卧病在床的林老太太都扶着丫环的手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林大将军终于动容,推开大哭的林太太,过去扶住林老太太。林老太太急道,“不行啊,老大,恬丫头一去刑部,你必受连累。”

林大将军扶老太太回房坐在榻上,老太太焦切的问,“老大,你得有所准备。”

“娘,阿恬不能去刑部啊。”林太太帕子哭的湿透,如心肝被摘。

林大将军忽然道,“又没死,这么伤心做什么”

林太太仿佛被人陡然捏住脖颈,哭声嘎然而止,呆呆的望向丈夫。林大将军冷冷道,“原来为人母之人看到亲生骨肉略受半点苦难,就这样痛苦。幸而黄太太去的早,不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定比你今时今日痛苦百倍。”

“老爷你说什么”林太太脸色雪一样白。

“老大”林老太太也陡然坐直身子,震惊的望向儿子。

“老太太不必担忧,我纵是教女无方,无非去职罢官。林程深得帝心,他在禁卫军当差这些年,屡有功勋,陛下未提携他的官职,就是要待我之后令他接掌大将军之位。当年这样百般谋算他的亲事,不就是看他有本事,将来必能接掌林家吗”林大将军鹰一样的眸子逼视林太太,不急不徐道,“没有骨肉之人,去谋算他人,总归无后顾之忧。自己也是有骨肉的人,对一个远胜于自己的人动手,害他心爱之人,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会真相大白。自己的骨肉要受尽这世间苦痛吗这样生离骨肉之痛,滋味如何”

林太太瑟瑟发抖,浑身无力,说不出一句话。

林老太太也吓坏了,伸出手臂,似要握住谁的手,林大将军站在稍远的地方,林太太只顾哭泣,林老太太的手臂空落落的落在榻板上,似乎浑身的气力也散了,她强撑着道,“老大,无凭无证的,你莫冤了你媳妇。”

“会不会冤,刑部不会枉判。”林大将军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林老太太林太太兜头浇个通透。

林太太浑身颤抖,扑过去跪在丈夫面前,哀哀泣道,“老爷,你不只有林程一个儿子,阿恬也是你的骨肉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爷,你不能看着阿恬不管啊老爷我求求你,老爷我愿给黄姑娘以命相抵”

“你说的对,阿恬是我的骨肉。”林大将军悲哀的问,“你对自己的骨肉这样珍爱,为何没有半点慈悲心肠,略施舍半分给林程,你对我,有没有半点慈悲,当年有没有半点犹豫,他也是我的骨肉你要掌控他,你要他娶你们赵家的女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嫁的是我林某人,你进是我林家的门,你现在叫林赵氏”

“当年动手前,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露出马脚怎么办如果阿程察觉怎么办对了,他当年征战在外,纵有察觉,相信黄姑娘的尸骨都烂光了。就是他能挖坟掘尸,坟里躺的也是另一位年纪身量肖似黄姑娘病逝而亡的尸骨,对吗”林大将军逼问,“怎么就没想过,我当年认识林程之时他已与睿侯平辈论交,我当年欣赏他时,并不知他是我的骨血,你怎么就没想过,他在didu总有一二生死之交,你们将黄姑娘尸身草草掩埋之时被人追随掘出,保留至今呢”

“你真以为林程是你娘家那一起子混吃等死的无能之辈吗”林大将军怒问,“你怎么敢啊”

“你既敢下这样的手,难道从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吗屠戮过别人儿女的人,必将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踏碎在泥地尘埃,这叫报应”

“老爷,我们三十年的夫妻,难道就比不过一个林程吗”林太太抱住丈夫的裤脚大声哭问。

“我也想问你一句,我们三十年的夫妻,你当我是丈夫,还是你获得权势富贵帮扶娘家的一件物什你嫁的是我,还是林家高高在上的门第”

“林程一直不肯亲近我,老爷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长子,你百年之后我要如何过活”

“他认祖归宗时已经成年,你要他怎么亲近你像赵丛那样涎皮涎脸的在你面前讨好讨喜么他是我林某人的儿子,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那老爷有没有想过,将来你我百年后,女儿们没有娘家可依会多么可怜”

“难道只有娶了你们赵家的女儿受你们的掌控做你们的傀儡,女儿们才算有娘家可依,才算不可怜”林大将军反问,“狗能看家护院,但只有虎豹才能征战丛林,你要虎豹来做你跟前的一条狗,听你吩咐凭你差谴,凭什么就凭你谋杀他心爱之人”

“你怎么从未要过善待黄家姑娘,像亲生母亲一样的对待她教导她,她在didu无依无靠,林程要在外建功立业,他信任你我,才会把黄姑娘送到林家。你对黄姑娘有半点好,林程都会记在心上,你有没有想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人好,人才能回报你。你怎么就没想过,漫漫岁月,纵你不是林程生母,只要你慈爱良善,他们怎么会对你不好有你结下的善缘,林程怎么不是女儿的靠山有光明大道,为什么不走定然得娶你赵家的丫头,才是对你好”林大将军轻嗤一声,反问,“你有没有想过,纵退一千步,林程纵与黄姑娘无缘,凭他的才干出身,陛下都肯以公主下嫁,我为何要让他低就赵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