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159节(1 / 2)

季先生一句话没有,骈指向外一挥,白肇东望一眼前方蜿蜒向上的山路,远处积雪皑皑的山树,以及那望不见的庵堂和庵堂里的那个人,叹口气,识趣走人。

回家后,白肇东让管事再备份年礼,一份他亲自给冯府送去,冯家是礼没收人也没让进。虽料得如此,真正碰一鼻子灰,白肇东也唯有揉揉面颊,再给自己贴上一二脸皮,转头让侍从张洁把这年货给魏老夫人她们送去。

不论曾经多么富贵的人,见到礼物也是欢喜的。魏老夫人看到年礼,问了几句白肇东的话,便打发管事退下了。

晚辈们退下后,魏夫人过去服侍婆母,尽管白肇东早便打发人送了衣料首饰梳洗之物,此时瞧着婆母案上放着的蜀锦吴绫,仍是忍不住眼睛闪了闪。

“母亲,我瞧着白公子是真的肯尽心。”魏夫人说。

“是啊,难得他还记得家里的好。”魏老夫人感慨着。

论辈份,白肇东算魏老夫人的庶子。其实,魏家并非没有庶子,不过,魏老夫人颇有心计,三个庶子都养的平常庸碌。当年白肇东想请魏家帮忙脱籍,魏老夫人不愿帮忙,未尝没有白肇东颇为出众的原因。也不知冯侯是发了什么颠,把这小子带身边调理好几年,可只要白肇东在乐籍,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一旦脱籍,谁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不论嫡庶,成年男丁都被抓进大狱。旁支也没有太出众的人物,亲戚们也帮不上忙,眼下在旁支家寄居,那旁支媳妇的脸色已渐渐难看,有些言语也不大中听。还是有个旁支堂侄儿说起白肇东如今做起好大生意,在帝都也有几号买卖,家资豪富。魏老夫人这才想起白肇东。

魏老夫人道,“待这案子了了,肇东的事咱们也要商量着办一办,毕竟是咱家的骨血。他又是这样的好孩子,待老将军回府,这个儿子,是要认下的。祖宗祠堂那里,得告诉一声,族谱上,也得有他的名字。”

魏夫人也只是稍稍有些吃惊,闻言连忙道,“是啊,也该如此。”

魏家已兵败如山倒,纵是父子几人能平安回家,家业也是败了的。这个时候,若能有白肇东的财力扶持,魏家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第231章 二一九章

白肇东虽出身有些妨碍, 却也自小在帝都长大,更兼他当年颇有名声,颇识帝都权贵豪门之事。

即使许多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 可白肇东也不见得多瞧得起那些人。尤其是平日里自尊自贵的体面人, 真正做出的事都够看的。

魏家略有些本事的都进去了, 剩在外头的族人过的日子说句提心吊胆不为过。他们以往也是有些脸面的,奈何随着魏家倒台,往日的脸面也不大顶用。只有些零星散碎的消息,正经如程侍郎这样正管的堂官, 他们是见不到的。

所以, 白肇东虽则只安置了魏老太太一家子女眷孩子,余者魏家人他理都未理, 却仍是有魏家人打着各种旗号找上门。那些摆谱抬架子的, 白肇东见都不见, 直接令管家撵出去。倘有出言不逊的, 他家里也有的是壮仆,打出去就是。

如此收拾了两三拨,再过来的无不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瞧,这尊贵之家也不过如此。

花几上的白茶开的清艳,白肇东手里握着一盏茶,微微低垂着眉眼, 似是有些出神。魏五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 唤了声, “贤弟?”

“接着说。”白肇东抬头瞥魏五一眼。

魏五笑容中带了些讨好, 见白肇东有继续再听,便继续说了:

“昨儿九叔家的小十二被抓了进去, 说是三年前的打人官司,人家告了,传他过堂。这一过堂,就没回来。如今九叔九婶拿钱打点,银子用的海了去,帝都府那里却是不见动静。”

魏五算是魏家旁支的出头,因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五,外头便叫他魏五。前几拨过来说话的都没得白肇东好脸色,魏五拿捏的姿态不错,白肇东还愿意听他说说话。

魏五叹口气,“且不论三年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年前的事,这苦主怎么三年前不告,偏如今来告,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他的身子斜向白肇东倾着,口气也是商量的,“哎,我也是无能,如今咱家这般,以往能说上话的,现在也不敢理我,生怕受了咱家的连累。贤弟你说,这事可怎么着?”

手中的茶有些温了,白肇东放在一畔几上,“先说这案子为什么三年前不告,三年前就是告,凭魏家门第,他也告不赢。如今知道魏家失势,自然要告。哪怕官司赢不了,魏家也要出大破一笔钱财。衙门什么样,不用我说,五爷也知道。”

趁着眼下魏家失势,帝都府必然要捞一笔的。

魏五连连叹气,“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不趁人之危,难道趁人之盛,那不是找死么。”白肇东道,“若是有冤,我还能帮忙说说情,若人证物证俱在,这情说不来。”

听白肇东这样说,明显不想管,魏五脸色一暗。

白肇东继续道,“我劝你回去跟家中人提醒一声,倘有先时做过恶的,都拜一拜菩萨。老将军入狱,官场多年,难保没有仇家,如今趁魏家势颓,必然要一鼓作气清算魏家的。若未料错,这还只是个开始。”

魏五脸色顿时雪白如纸,他心中焦切犹如置身火炭之上,白肇东这没生炭火的屋子里,魏五竟生生急出一头的汗,竟忍不住猛的上前握住白肇东的手,央求道,“贤弟,你可不能不管啊!”

窗外风雪声渐起,白肇东感受着魏五手上的力度,“不是不管,是管不过来。我说了,这也只是个开始,将军府的事查清楚,罪名不够,必然要清算旁支。魏家这样的大家大族,在帝都的旁支子弟上千,不必人构陷,谁就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就真的干净洁白?你敢吗?”

魏五不敢说那个“敢”字,他问白肇东,“那现在如何?”

白肇东叹,“不知道。要对付老将军,必是会将整个宗族拖下水的。”

魏五脸色再变,白肇东却是将话一转:

“不过,说句良心话,什么九太爷家的小十二三年前打死人命,跟老将军有什么关系?老将军教子甚严,哪个长辈会对晚辈说你出去打死个把人,我给你担着。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吧?”白肇东问。

“自然不是。”魏五连忙答道。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些年,贵家族旁支没少沾将军府的光,可如今,将军府落难,当年你们做下的一桩桩案子,虽则如今要自己担着,可在朝上,怕也要被御史说一声,驭族无方。”白肇东望着魏五难堪的神色,不留情面道,“你们连累了将军府。”

其实,白肇东也不知魏家旁支怎么想出的跟将军府分割的法子,总之是有族老过去寻魏老夫人商议了,魏老夫人气的不轻,找了白肇东过去商量。

“这些年,依着将军府,他们赚了多少好处。如今见老将军入狱,旁人还没怎样,他们倒先吵吵着分宗立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魏老夫人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家中巨变未能击垮她,桌子依然能拍的砰砰作响,可以想像昔日何等威风。

白肇东一身灰布棉袍,平静的坐着,平静的等魏老夫人拍完桌子,平静的,完全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魏夫人只得上前劝道,“母亲莫急,这不白兄弟到了,咱们妇孺孩童拿不得主意,这样的事,不妨问一问白兄弟。”

白肇东露出个吃惊神色,魏老夫人知他不想沾这分宗之事,倘是以前,白肇东就是想沾也沾不上。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魏老夫人道,“是啊,阿东你素有见识,不妨说说看。”

“这样的事,我也不懂。”白肇东想了想,“眼下帝都陆家是分了宗的,以前读书时读过,幽皇帝当年,李九江李文忠公曾与永安侯府分宗。我知道的就这两桩,到底怎么着,还是得老夫人拿主意。”

人家这两桩分宗事,不论陆侯还是李文忠公,不论当年还是如今都是一代人杰,魏家么……

魏老夫人精明厉害,利眼一眯,盯着白肇东,“这么说你支持分宗?”

“我根本不懂这个,说不上支持还是不支持。要是您老没主意,不妨问一问老将军。虽说如今不能到牢中探望,请程侍郎帮着递个信儿应当不难。”白肇东无所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