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就采纳他的建议。
第一个节目就是刘春才的脱口秀,说的是有那么一家子。
“有那么一家子,老太太是个小裹脚,常年价不洗脚,非说什么初六十六二十六,阎王爷洗臭肉,只有这些天才能洗脚,要不阎王爷嫌恶心就会派小鬼把她的脚给啃掉。结果呢,她十天半个月也不洗一次啊,这么好几个六都不洗,她的脚啊就臭烘烘臭烘烘的。裹脚布裹着还不觉得,那裹脚布一打开,臭气熏出十八里去,然后……”
……
“又有那么一家子,小夫妻俩,一个懒一个馋……”
“刘春才,那个臭脚怎么啦?后来呢?”有社员就急着问,“她臭脚然后呢?”
刘春才板着脸,“什么然后?就你们这些臭脚,早熏死了,哪里有然后。臭死了,臭死了……”
他夸张的捏着鼻子扇扇风,就有人哈哈笑起来,互相推推搡搡,“你是不是十天没洗脚了?”
“你是不是天冷就没洗了?”
“就这样好意思上炕?”
“哈哈,臭死了……没有然后了。”
后面刘春才又讲不讲卫生的小夫妻俩,不讲卫生还喜欢造人运动,结果俩人得了病。
还有人问然后呢?
就有社员大喊道:“什么然后,病死了么,哪里有然后。”
大家就哄堂大笑,“哈哈哈哈。”
林岚就是要这种效果,让他们寓教于乐,他们才会记得深刻。
这样他们家去过夫妻生活的时候,也得注意讲卫生,要是不讲卫生,想起这笑话来,心里也犯膈应,就会讲究一下。
讲完这个笑话,她立刻拿着书出来,念了几个专业词汇来提升档次,让社员们不明觉厉,类似什么滴虫、霉菌的,反正就是很吓人很凶残,会让妇女的病男人遭殃的东西。
一晚上插科打诨的,讲两三个笑话,再念两篇东西,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过去。
晚上社员们回去,少不得就回味回味,来了兴致夫妻俩要干点啥,就得讲究讲究。
也有那男人懒得动的,女人就骂:“不洗就别碰我,没听人家说了嘛,得了那个什么虫子,到时候都烂了。你咋这么坏,还想让我烂了不成?”
这么一来,不洗就不做,想做就去洗,倒是全村开始干净起来。
这宣传活动林岚也是循序渐进的,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讲那么劲爆的生理卫生知识,先从讲卫生开始,慢慢来。
一开始好多社员们以为就是以前那种没意思的说教,都不爱来,后来听说这么有意思,都早早吃晚饭,然后搬着小板凳来给全家占位置。
后来开会的屋子都坐不下,有人挤在院子里。
再后来他们直接说:“去学校,学校的屋子大。”
甚至还有附近不远村里的社员也来凑热闹,“俺们村没这么有意思,俺们来学习学习。”
这么过了些日子,天气就冷起来。
宣传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林岚和董槐花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林岚还把小品也融入进来,几乎忙不过来。
不只是自己大队,附近大队也邀请他们去给讲课,培训培训,说一次就给五十斤玉米呢。
林岚很心动,带着董槐花去了一次,推回五十斤玉米来。
虽然换成钱也不到四块钱,可现在粮食金贵啊,有时候有钱买不到粮食呢。
林岚特别开心。
董槐花作为主任也非常大度,分了林岚三十斤,自己要二十斤。
林岚更高兴了。
这日正在大队准备呢,她看一个窈窕的身影朝这里走过来,以为眼花呢,没想到真的是秀云。
她朝着刘秀云招手,“秀云,来啊。”
刘秀云朝她笑了笑,快步跑过来,“婶子,我听说你们缺人手,我来给你们帮忙。”
林岚高兴道:“可需要人手呢,你给帮忙,我跟支书说分你工分。”
刘秀云笑了笑,“婶子,我不要工分,我就是想帮忙。”
忙了一会儿,有人看到刘秀云,都很好奇,有几个社员还指指点点的。
他们都有日子没看到秀云了,这会儿看她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她温柔单纯,见了谁都笑,跟朵小花儿一样,这会儿虽然还笑,眼神儿却带着冷意,跟带刺儿一样。
有俩青年上前撩她,“秀云啊,好日子没见,是不是想我啦。”
刘秀云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谁啊?”
这几个青年听了风言风语,笃定她和陈知青睡过,婚事又吹了,以后肯定没人要。这样的女人嫁不出去,白瞎了,他们就想能撩就撩,能占便宜就占了。
那青年哟呵一声,“秀云不认识我啦?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看来还是对陈知青不死心啊,睡都被睡过,怎么不跟他去劳改农场啊。”
林岚听见蹙眉,正要呵斥韩惠农,却见秀云突然就扬起巴掌,“啪”的一声,给了那个青年一巴掌。
韩惠农怒了,“刘秀云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一个破鞋……”
林岚拿着戒尺上前就抽他,“让你长张破嘴,你是高跟鞋,你是水鞋,你就是欠抽!”
韩惠农不敢跟林岚动手,被她抽得乱蹦跶,“婶子、婶子,有话好好说。”
林岚:“你、你们几个。”她用戒尺指了指几个青年,“都给我滚,今天不许来听课,你们不配!”
几个青年见她真生气,赶紧跑了,还不忘喊一声:“刘秀云本来多温柔一嫚儿,非要跟泼妇混,这下好了,她也变泼妇了。”
正好董槐花从对面过来,听见他们的话,气得从旁边抽了根花柴就抽,“我让你们嘴贱,嘴贱!”
几个青年就喊着:“泼妇三人组,三个泼妇,惹不起,快跑!”
董槐花又骂了几声,过来跟林岚招呼,安慰刘秀云,“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刘秀云笑了笑,脸色平静道:“婶子,你们放心我才不怕呢。随便他们怎么说,我没杀人没放火,没偷没抢,做错事我也认错悔改,他们没资格说我什么。”
林岚点点头,“就要这样。”
刘秀云又道:“婶子,我可以帮你们给女孩子们讲课,我……有经验。”
林岚和董槐花一怔,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看开了。
“我想让更多的女孩子吸取我的教训,不要被那些不真心的渣男蒙蔽。如果真的是两情相悦,那就要禀告父母,父母同意再恋爱,然后结婚。如果父母不同意,就不能这样。”
这时候父母如果不同意,那年轻人多半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父母不承认,就拿不到户口拿不到工分。
林岚赞道:“好样儿的。你这说的很对,伟大的m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想谈恋爱,就要想好结婚的打算,否则就别撩骚姑娘。”
这话莎翁说的,m爷爷引用的。
董槐花觉得这个也很好,就以这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为口号,给那些姑娘们宣传。
如果一个小伙子想和你谈恋爱,管他是知青还是社员,你要先问问他,是不是经过父母同意,是不是想和她结婚。如果是,就去找她父母提亲,然后谈恋爱,然后结婚。
如果只是想谈恋爱,不想结婚,那对不起,举报流氓罪没商量!
很快,村里就搞起来“恋爱结婚”宣传活动。
林岚负责编稿子,什么脱口秀、小品、歌舞,然后大家分别负责合适的角色。
其中就有以刘秀云为原型的小品,男知青刘春才在乡下寂寞难耐,先撩了霍缘扮演的女知青,女知青看不上,又撩乡下女干部董槐花,董槐花一个大嘴巴子。
之后知青就开始撩韩青平扮演的女社员,韩青平个子瘦弱,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穿上花棉袄涂上红脸蛋,也很像个村花。
女社员开始不同意,义正言辞拒绝,无奈知青手段多,一会儿写个诗歌,一会儿又唱歌什么,一会儿又给块糖,一会儿……
最后趁着没人就搂搂抱抱,女社员心慌意乱,又怕被人发现。
这么一来二去,女社员就被他得手了。
然后男知青就开始冷淡,翻脸不认人,说自己是城里人,以后要回城的,怎么能和乡下社员结婚?
那是要毁了他的大好前途。
他给女社员洗脑,要如何为他付出,如何等待,隐忍,等他回到城里,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接出去的。
后来那知青就回城接替父亲工作,娶了城里姑娘,再也没回来。
女社员在家里盼啊盼啊,盼成了一块石头。
“打死这个负心汉!”
“让包公铡了这个陈世美!”
有社员们开始喊,激动地冲上去要打刘春才。
刘春才吓得抱头鼠窜,“别打,别打,我就是个演戏的,演戏的!假的!”
故事编得太好,演得太逼真,都投入了感情,尤其韩青平感情丰富细腻,哪怕男人演女社员也是声情并茂,惹人怜爱,都忘记他是个男人了。
这还得亏他是个男人,如果让林岚来演,那么美丽动人的女社员被抛弃,他们得把刘春才活活撕了不可。
就是这么冲动。
林岚和董槐花也赶紧维持秩序,“这是演戏呢,都赶紧坐好,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啊!”
大队长鞭子一响:“都安静看戏,别耽误我们。我说你们那么激动,怕不是自己有那想法?”
大家赶紧笑:“怎么敢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那是耍流氓,谁不怕韩局长抓的?”
就在这时候韩青松从公社回来,骑着自行车过来找林岚。
听见大家说他,支下车子,走进来,“怎么?”
大家想笑又不敢,立刻就安静无声。
韩青松看看他们再看看林岚台上几个,心道看来表演得挺严肃呢,苦大仇深的。
林岚朝他笑笑,指指下面,让他坐下听。
韩青松就找个位置,大家赶紧让他坐到支书旁边去。
韩永芳和大队长搭档,周围处于真空,谁也不敢凑前,免得不是被喷就是被抽。
韩青松再坐过去。
娘哎,满屋子人都觉得压抑起来,这气场带来的压迫感,简直了。
因为韩青松坐这里,刘春才说脱口秀都有点战战兢兢,一会儿说错,一会儿又结巴。
尤其说道:“这个懒婆娘吧,做针线活儿不行,她就跟、就跟,跟她男人说‘你你你……你快走吧。’”
当韩青松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敢说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恨不得韩局长快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观众们大笑起来。
这段子也算林岚自我调侃,反正全村没不知道的,表演一下也没啥,就要把社员们的日常生活拿出来,放大,给大家吸取营养呢。
社员们也都习惯。
可韩青松第一次听呢,他看刘春才说话那架势,以为就是拿日常的事儿来说,根本没想到是林岚编好的脚本。
他以为人家编排自己媳妇儿,看刘春才的眼神儿简直了,跟刀子一样。
刘春才没吓尿都是锻炼出来的,本来要说“你帮我缝吧,”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林岚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眯了下面的韩青松一眼,对着他做了一个嘴角上扬的手势。
他原本冷沉的表情就柔和起来。
旁边的韩青云好奇道:“三哥,嫂子给你说啥呢?”
韩青松:“说了吗?”
韩青云:“嫂子这样……”他比划了一下,“喵呜~~”
周围的人又一阵笑。
林岚拍拍手,“这样吧,今天咱们请在座的观众来讲段子,就讲你们生活中的,谁家有好玩儿的拿出来分享,大家一起乐乐嘛。”
她这样就是不想有些人总盯着别人笑话,大家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调侃,一笑而过,就跟段子一样,也就不会再去笑话人家。
就有胆大的指着韩青松,无声地喊:“让他说。”
林岚和韩青松对了个眼神。
韩青松立刻起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别呀三哥。”韩青云拉住他,“快给我们讲一个。”
韩青松道:“我没有笑话讲,有案子听不听?”
“听!来一个!”观众们大喊着。
韩青松就把调查黄河大队的事情讲了,过程虽然严肃直接却也足够曲折。
“最后呢?”有人忍不住问。
韩青松:“什么最后?当然是枪毙啊。”
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冷。
“枪毙得好,就得枪毙。这样的人,枪毙他才好呢!”
林岚就拍拍手:“所以你们看吧,有对比才有突出,咱们支书和大队长,勤勤恳恳,带着社员们上工下地,咱们要感激啊。”
大队长乐滋滋地站起来朝着四周拱拱手,“抬爱,抬爱。”
韩永芳却举手摆摆,“行啦,都别没事找事,好好上工就行。”
社员们哈哈大笑,纷纷说有了宣传板子以后,支书都平易近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