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揽星河

今夕何夕2(2 / 2)

晏雪明挑了挑眉毛:“你认为,一个本来连大学也不想读的富家小姐,有非赶毕业典礼不可的必要吗?”

靳夜哑然。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如果我连程少音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

晏雪明低下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带着蛊惑般说:“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能相信自己。所以,只有自己查出来的,才是真相。”

靳夜蓦然想到他在车上说的话,凝视他片刻,才说:“你说,你有能力重启调查?”

晏雪明笑了笑:“那就要看我们合作进展得如何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靳夜问。

晏雪明收了电脑:“很简单。领证,结婚。”

“……”靳夜一贯冷然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怔忡,“什么?”

“领证,结婚。”晏雪明重复了一遍。

靳夜仿佛梦游般下意识地问:“和谁?”

晏雪明微微一笑:“我。”

靳夜心里有一股恼恨轰然而起。两年来,她对重新调查事故真相早已死心,可晏雪明的出现无疑令她重拾信心,当她郑重又急切地思考每一个疑点,如临大敌般等待晏雪明说出下一步打算时,却听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结婚?开什么玩笑?

靳夜倏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晏雪明快一步按住了她的手,冷静而沉着地说:“你先听我说完。”

晏雪明的手干燥而温热,十指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靳夜原本缓和的面容再度凝结成冰。

靳夜立在原地冷着脸不说话。

晏雪明说:“你先听我说。我哥进入秋华,只是正式接管恒远集团前的一场实习游戏。”

靳夜微怔,仍是未语。

晏雪明松了口气,低声说:“你曾经就职于秋华集团,应当知道恒远对秋华来说不仅是长期合作关系,也是重要投资方之一。恒远集团的董事长晏岭是我的父亲,我哥出事之后,我就被他召回来担任执行董事,我可以以监督的名义进入秋华,但我不懂化学,想要调查事故真相举步维艰,可是你不一样,或许你只需一眼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但是,你需要一个进入秋华的契机。秋华已经对你作出了永不复聘的处罚,恒远没有理由插手它的家务事,让你重新入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以我的名义重新进入秋华。”

靳夜终于开口:“我入职恒远不行吗?”

晏雪明神色微黯:“我爸不允许我再查我哥的事,他不会让你留在恒远的。所以我猜测,我哥的死,或许针对的是晏家,而不是他本人。虽然我还没有厘清,什么样的人既想针对晏家又同你有怨,但事情摆在那里,抽丝剥茧,总有一天会查明白的。”

“那我以你的名义插手秋华,晏董事长也不可能不知道。”靳夜冷然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晏雪明微微一笑:“不,不一样。恒远是家族企业,没有哪一个晏家人会被自家人解聘。我爸是爱面子的人,但凡姓晏的,哪怕是丢到不重要的岗位尸位素餐地混吃等死,他也不肯作出解聘这种自认为丢面子的事。我让你入职恒远,我爸有权力解聘你,但是我们结了婚,他要让你走,除非我们离婚。我爱你爱得这样死去活来,他难道会逼我们离婚吗?他不敢的,他已经失去了我哥,就不会再冒失去我的风险。”

“……”

什么叫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靳夜半晌没说出话来,许久才心情复杂地说:“你的心思,真是九拐十八绕。晏师兄如果有这样的城府,也不会轻易……。”

她这样一句话,亦不知是褒是贬,但足以说明,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了。

晏雪明缓缓松开手,轻抒出一口气。

他说:“我也很抱歉,始终怀有这样的心理揣测身边任何人。因为我不想有一天像我哥一样,因为泛滥的善意和坦诚的内心而成为别人戮害自己的手段,我也不想有一天,我的父母在承受失去长子的痛苦后,再承受失去我的绝望。对杀人凶手来说,我哥可以死,我为什么不能死?”

晏雪明眉眼之间仍带着清澈秀丽的少年气,可他的眼神冷静又狡黠,沉稳又大胆,仿佛是一只潜藏在黑夜里的幼豹,时刻准备着悄无声息地捕捉猎物。

这样半黑半白的晏雪明,与温文尔雅的晏雪平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靳夜能体会到他四面楚歌之下的防备和柔软。在爆炸发生之后,她亦是这样一个悲愤又怯懦的矛盾体。

“我答应你。”她说。

靳夜仰头望着晏雪明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字说:“我答应你,是为了你哥哥,为了那些深埋在黄土里却无法瞑目的无辜生命。我都记着的,一共九个人。”

晏雪明的目光变得很柔软,他笑了笑:“谢谢。我想我今晚就需要你先帮一个忙。”

靳夜说:“你说。”

“帮我找十篇你们行业内最优秀的论文,中英文都可以,今晚就要,我很快就能用上。”晏雪明不假思索地计算了一下,“还有一份提炼的化学基本常识,这个不急。”

“……”靳夜打量了他一下,拿出手机点了记下,“前面的我可以帮忙,后面的你自己搞定。”

晏雪明有些困惑地接过手机,赫然开着淘宝,搜索关键词:中考化学一本通。

……

靳夜第一次看见这个仿佛事事成竹在胸的年轻人脸色如此精彩纷呈。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问。”晏雪明说。

靳夜学着晏雪明好整以暇的样子微微一笑:“你到法定婚龄了吗?”

“……”晏雪明的脸色更精彩了,沉默良久,他才勾了勾唇角,“老婆放心,我已经到了。”

一声“老婆”,靳夜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