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跟我对视了一会儿,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半晌又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叹息道,“小棠,你忘了我,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看他那副样子,不知为何,我的心被重重的扯住,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不起来,”我看着他,扁了扁嘴说,“你别这个样子,我又不是故意把你忘了的,而且我连自己也忘了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叫阮棠,我叫陆逍,我是你……三哥,”男人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过了许久他才抬手替我拨了下头发,接着说,“我们都是孤儿,从小被拾荒的老奶奶养大,那天……”
陆逍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那天老奶奶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了,你悲痛欲绝,跑出医院的时候也出了车祸,九死一生捡回来一条命……”
我看着面前说到哽咽的男人,有些无助,他说的那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也忘了自己是谁。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的心疼了一下。
我想他一定很难过吧,他对那个老奶奶的感情一定很深,一天之中两个仅有的亲人都出了事,我没有醒来的时候,他一定很绝望,很害怕,他刚刚差点就哭了。
“你别难过了,你看我不是醒了来陪你了嘛。”
我冲他笑笑,却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那震惊慢慢变成了苦涩的,又带点欣慰的笑。
陆逍告诉我,这是一个很贫穷的小山村,整个村子里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他在村里唯一的小学里当老师,每个月可以领二十块钱的工资。
山里的人没有别的收入,只能种点东西,砍个柴摘个果子换点钱,这样环境下的村民也供不起孩子上学,所以整个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带着不到十个学生,不过所幸村民很尊重会识字的先生,我们家在村上还算是站的稳脚跟。
我虽然醒了,可是身上的伤还没好,每天也不能吃东西,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陆逍已经对替我输液换吊瓶这件事驾轻就熟了,镇上的郎中每个月被他请过来一次,给送点药水,给我手上和腿上的伤换药再重新包扎。
我每次看到那医生拿来一箱箱的药,就觉得很痛心,这么多药水,得多少钱啊。
我这一病,家里肯定被我掏空了家底。
陆逍看起来也要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是因为我娶不到媳妇可不就遭了?
后来想了想,应该也不算太遭,毕竟我也是单身小姑娘一枚,大不了我把自己许配给他好了。
这样一想,脸上就火辣辣的,没法见人。
陆逍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都过来看我,看完我再去学校,中午回来做饭,他吃饭的时候避开了我,还算是有良心,我其实挺想吃东西的。
午休他就趴在我的床边睡,下午从学校回来依旧是守着我,我大小便他都伺候,一开始我还不太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
他是真的不嫌弃我。
每次看到他那双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我都会想,这是一个教书先生的手,这是一双拿笔的手,可他却为我做尽了世上最腌臜的事。
有时候看他那双手择菜浇花,我都会觉得浪费,总是想着要快快好起来,等我好起来,这些活我都不让他做,要好好保护他那双手。
就在这样的念头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终于熬到了能下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