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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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远慢慢地吃完了饭,决定回家。

站在熟悉的铁门前,韩东远迟迟鼓不起勇气开门,他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拿出钥匙开门。

进到屋里,客厅的灯和电视都没关,韩耀宗坐在沙发上,浑身酒气,他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韩东远松了一口气,想到不用马上面对爸爸就一阵轻松,他把电视关了,原本想把韩耀宗叫醒让他回房睡,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当转身正要回房,沙发上的韩耀宗忽然睁开眼,瞪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知道要回来了?」

韩耀宗的声音如同地狱的饿鬼,韩东远打了个寒颤,定在原地不敢动。

「东西卖掉了没?钱呢?」韩耀宗今天打输牌,输了很多钱,一个人在家里喝了闷酒,又等不到韩东远帮他买晚餐回来,所以心情比平常还要恶劣。

「丢了。」韩东远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对韩耀宗说:「全部丢了。」

韩耀宗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才勃然大怒,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你说什么?丢了?」

韩东远闪过打向他的牌尺,喊道:「对,全部丢了,你知不知道贩毒是违法的?我才不要帮你做违法的事!」

韩耀宗花了不少钱才跟药头买到货,现在韩东远一句丢了,等于把他的钱全部都放水流了,韩耀宗气急攻心,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开始对韩东远动手动脚,嘴里一边骂着:「干恁娘,生你这个垃圾真的是白生,把拎北的钱当作什么?蛤?干恁娘!」

韩东远躲得过他丢的东西,却躲不过他如雨般的拳头,加上身上原本就有伤,立刻不支倒地,他双手护着头,对韩耀宗喊道:「你整天只会喝酒赌博,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儿子了?」

韩耀宗见他还敢还嘴,停止了殴打,抽出腰上的皮带,像打畜生一样的抽打韩东远。

「不想当我儿子就出去啊!看你是要当乞丐还是什么都随便你,反正生你也没有用!」

韩耀宗的话听在韩东远耳里是无比心痛,他一把抓住皮带,对着韩耀宗哭吼:「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你不是很爱妈妈吗?为什么现在要跟一堆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你对得起妈妈吗?」

韩耀宗最讨厌韩东远跟他提起亡妻,他丢下皮带,抓起旁边的铁椅开始疯狂攻击韩东远,他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他嘴里唸着:「我最恨别人跟我说道她,你那么想她,你去地狱跟她团圆好了!」

韩东远被铁椅打得遍体鳞伤,他躺在地上,承受爸爸一下又一下的殴打,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刺痛了他的眼,眼泪从瘀青流血的眼角滑落,在韩耀宗又要把椅子砸下来的前一刻,他瞄到了倒在一旁的酒瓶,韩东远用尽所有的力气伸手去搆,酒瓶到手的当下他立刻用力往韩耀宗的头上砸,韩耀宗没料到他会还手,加上他已经醉得神智不清了,只能撒手丢了铁椅,整个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韩东远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伤呻吟不止的爸爸,没有犹豫的转身向门外跑。

韩东远害怕韩耀宗再追来,一路跑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园之后才停下,他感觉喉咙深处有东西向外涌出,他开始不停的咳嗽,最后竟然吐出鲜红的血丝,他抹掉嘴角的血,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出去。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韩东远颤抖着说:「我要举报有人贩毒……」

警方跟韩东远要了他的姓名和所在位置以及家里的住址,并告诉他会马上过去,韩东远掛上电话之后再也撑不住了,他瘫软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他感觉有东西正从头上滑落,滑过他的眼角,接着他的视线被染红了。

韩东远无力的闭上眼睛,耳边又出现妈妈的声音,妈妈在喊他过来吃饭,要他写完作业再看电视……

他想起妈妈在厨房晕倒的那一天,他正在客厅看卡通,忽然听到厨房有东西翻倒的声音,便好奇过去看,没想到妈妈已经倒在地上了,他吓得大哭,也不知道要去找人帮忙,等爸爸回来才赶紧将妈妈送去医院。

后来妈妈就住在医院不回家了,他不知道妈妈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妈妈越来越瘦,好像没吃饭一样。

韩东远总觉得,他的家庭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不但妈妈开始昏睡不醒,爸爸也变了,看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再也没有开口喊过他的名字。

他记得妈妈去世的那一天,精神忽然变得很好,他还开心地以为妈妈的病好了,可以跟他回家了,但是没多久医生就告诉他妈妈快要走了,他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妈妈的手,无声的留着眼泪,妈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小远,以后妈妈不在,你不能离开爸爸,要好好照顾爸爸喔!答应我。」

那时他哭着答应了,所以从此之后他没有离开韩耀宗,无论他如何对待他。

他答应过妈妈,不会离开爸爸,会好好照顾他。

妈妈,对不起。

韩东远痛苦的蜷缩成一团,他好想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但是他没有力气了,他的眼泪混着血液打在地上,他全身不停颤抖,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东远隐约听见警车的鸣笛声渐渐靠近,他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有好多次都想离开的那个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他寧愿一无所有也不愿意再待下去的那个家,就快要只剩下自己了;连自己都唾弃的这个破烂的人生,被自己亲手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