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会砍柴缝衣服搭房子呢。”
季雪庭嗤笑一声,轻声替鲁仁补充道。
鲁仁神色一僵,显然是想起了一路行来,那天衢仙君所作所为。
若对方不是天衢上仙,只看他行事,当真是担得起“贤惠”两字。只不过这形容一旦落到天衢上仙身上,就怎么想怎么叫人头皮发麻,神魂发颤。
“你别紧张,”季雪庭看着鲁仁,一眼便看出了对方此时的不适,连忙若无其事地安抚道,“天衢上仙乃是玄穹之上数一数二的仙人,自然神通广大,无一不精。”
说到这里,季雪庭又忍不住在心底默默补充了几句:莫说天衢如今乃是堂堂上仙之尊,有着使不完的仙法可以操控这人间事物。
就算是三千年前,那人还是个凡人,而且还是本应双手不沾阳春雪的世家公子时,也早已是个博古通今,无所不能的妙人。
当年,若不是那个人护着他,恐怕那某个身娇体弱的小皇子,早已命陨于荒郊野外。
是啊,当年,那个人确实也曾真心护过他。
……
……
三千年前——
京郊狩场深处的山中。
月黑风高,这样的山野之中本应是万籁俱静才对。然而回响在夜空之中的,却是一片嘈杂混乱的人声犬吠。
“头儿,这片搜过了,没找到那小兔子崽子——”
“头,西边的人也回来了,也没找到四皇子的踪迹。”
“现在怎么办?该死,那家伙不是个病秧子吗?怎么遇到事儿跑的比他那个祸国殃民的娘还快?这一家人该不会真的是什么狐狸精变的吧?”
“就是,我分明已经看好了那顶帐篷,结果起事时,那小白脸病秧子竟然真的凭空不见了……”
……
“都给我闭嘴!那狗皇子定然还在这山中,必须要抓到他!再带些狗来,继续找!”
夜风之中传来了许多人粗鄙沙哑,透着森然杀意的话语。
再然后,是马蹄声和连绵不绝的狗吠。
火把的光汇成了一道火龙,在山林葱茏的草木间闪动。
季雪庭凝神静气侧卧在冰冷,低矮,满是泥土腥气的洞穴之中,静静地窥视着外面的动静。好不容易终于察觉到声音和火光都渐远走了,这才徐徐地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气——方才他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缓,只怕被人察觉到动静。
他如今所藏身的洞穴实在是个格外巧妙的藏身之处,洞口草木掩住了入口,加之夜色掩护,竟然让他与身边那人奇迹一般地逃过了那些人的追捕。
只不过,在感谢祖宗保佑他找到这救命之所的同时,季雪庭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潮湿冰冷已经快要让他不堪忍受。阵阵寒意沁入骨髓,甚至让他关节都如同刀割一般刺
痛。听到外面渐无声息,季雪庭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松了一口气。
“你说他们——”
他侧过头,轻声开口冲着身边男人低语道,然而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人直接捂住了嘴。
那人的手掌冰冷,宛若铁箍,季雪庭几乎快要被他按得喘不过气来。
【嘘。】
隐约中,似乎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示意道。
季雪庭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又在洞中僵直了许久,然后才骇然听到自己上方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他妈的,竟然真的没人……走!”
有人骂了一声,带着零星几个人渐渐远去。
那捂住了季雪庭的手这才松开。
“他们走了。”
晏慈的声音淡然,仿佛方才他与季雪庭经历的并不是生死,而是一场无趣的春日宴。
只不过,得了晏慈的允诺,季雪庭的身体却依旧沉浸在那种极致的紧张之中。
他双唇紧抿,依旧无法动弹。
黑暗中,他只觉得晏慈似乎又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这当真十分好笑,一个瞎子又怎么可能看到他?
季雪庭正这么想着,便听到那个人又对他开口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四殿下你……无需担忧。”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但这一瞬间,季雪庭竟觉得晏慈像是向他保证什么。
所有气力倏然消散,卡住的关节与冻僵的肌肉忽然间失去了支撑,季雪庭身形一软,直接跪坐在了那狭小的山洞之中。
“呜……”
他企图控制住自己,然而此时此刻却颤抖得厉害,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喉咙中溢出了一丝细细的呜咽,但随即便立即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