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僵住,来时一直坐在车上,此地又甚偏僻,别说回去的路,她连方向都分不清。他早就算计好了,将她骗到这里,为所欲为。
晚词咬了咬牙,低声骂道:“混帐贼囚!”
章衡笑起来,牵住她的手,道:“去吃饭罢,你睡了一个多时辰,想必饿了。”
晚词道:“你别拉拉扯扯,叫人看见不好。”
章衡道:“这里不会有外人来,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你尽管放心。”
饭桌摆在隔壁房里,这间房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峦起伏,水天相接,景致极好。今日天气晴朗,没有云霭遮挡,极目可见很远的地方。
两人在桌旁坐下,酒焖火腿,松瓤乳油酥,松鼠桂鱼,笋尖炒黄芽菜,一样样端上桌,都是晚词爱吃的。
晚词确实饿了,拿起箸大快朵颐,一点不客气。吃鱼的时候忽然想到,他对范宣那样好,原来是因为早就起了疑心。
章衡夹起一块松瓤乳油酥,放在她碗里,自己又夹了一块,慢慢吃着。
晚词不想搭理他的,却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不爱吃那个么?”
章衡道:“你走之后,我时常想起过去的事,想尝一尝你爱吃的菜,尝过几次,便喜欢上了。”
晚词咬着油酥,低头不作声。
章衡道:“有时我还羡慕正林,他早知你是赵小姐,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等我知道时,一切都晚了。”
晚词感觉自己吃的不是油酥,是酸黄瓜,一阵阵地酸到心里去。
章衡错过了上一次与她共守秘密的机会,终于赶上了这一次,多少有点安慰。
然而这一次的秘密关乎性命,晚词知道他是极聪明的人,许多话不必说,他也明白,还是嘱咐道:“我的事,不能告诉正林。”
“我省的。”
“不许调查我的事以及我身边的人。”
“好。”
“在衙门里,不许特别关照我。”
章衡笑道:“这我不能苟同,你是我的门生,我关照你理所当然,怕什么?”
晚词看他半晌,欲言又止。饭后一同乘车回去,气氛不比来时,原本是上司下属,捅破了窗户纸,变成了男女关系,连炭炉里的橘皮香都变得不那么清爽了。路上章衡还算安分,快到范寓时,他倾身过来,在她唇上一啄。
晚词躲闪不及,又被他拉入怀中,因在车上,不敢过分挣扎,看着他道:“章衡,你不怕我连累你么?”
章衡摩挲她脸颊,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晚词觉得自己问得蠢,他这会儿兴头上,自然尽拣好听的说。她明知如此,还忍不住问,不禁哂笑。
章衡忽作正色,又道:“晚词,无论今后是福是祸,我都与你同心。”
晚词看他一眼,垂眸拨弄着衣带。马车停下,她道声告辞,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如意酒
洗完澡,晚词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床上,手中的花鸟纨扇挡住一阵阵发烫的脸,从素纱下透出晕红。绛月见她和章衡出去一趟后,回来便有点不对劲,也不敢问出了什么事。将屋里收拾干净,天色已暗,她拿了火折子,欲把灯点上。幽暗的拔步床里传出一声:“不必点了,你去歇着罢。”绛月便放下火折子,退了出去。
洗完澡,晚词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床上,手中的花鸟纨扇挡住一阵阵发烫的脸,从素纱下透出晕红。
绛月见她和章衡出去一趟后,回来便有点不对劲,也不敢问出了什么事。将屋里收拾干净,天色已暗,她拿了火折子,欲把灯点上。
幽暗的拔步床里传出一声:“不必点了,你去歇着罢。”
绛月便放下火折子,退了出去。
熬过最初的羞耻,晚词开始为自己辩护。这事怪不得她呀,是章衡算计她,强迫她,一切都是他的错,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章衡做出这样的事,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倒不是他无耻,而是带着晚词离开鲁王府那一刻起,他私心里便当她是自己的人了。
到了晚上,相认的喜悦渐次平复,章衡始觉不安。晚词是饱读诗书的宦家小姐,对贞操名节不可谓不看重。纵然两情相悦,无名无分被他占了便宜,回去会不会想不开?
她应该没这么傻,可是万一呢?章衡越想心越慌,背着手在房中踱了两个来回,便换了行头出门,来到范寓。
晚词房里亮着灯,章衡敲了敲门,她在里面问:“是谁?”
闻其声,章衡心放下些许,用十一娘的声调答道:“是我。”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晚词脂粉淡施,梳着云髻,斜插着一对金镶玉鹭鸶莲簪,身上穿着一件玉色织锦绉纱团花衫儿,外面罩着宝蓝堆花比甲,罗裙八幅,束五色丝绦,下面微微露出一点红鞋,甚是娇艳。
章衡愣了一愣,心想妇人自尽前总要打扮一番,莫非她真有此意?
晚词拉了十一娘的手,嫣然笑道:“我正惦记姐姐,姐姐便来了,真个心有灵犀呢。”
章衡道:“妹妹近来可好?”
晚词点点头,走到灯下,章衡见她两腮泛红,却不是胭脂染的,面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便知道她方才在房中吃酒。
晚词从里间拿了一壶酒和一对银酒樽出来,道:“这是我方才吃的茉莉酒,姐姐也吃两杯,暖暖身子罢。”说着放在桌上,又去剥果子。
章衡温言款款道:“我听绛月说妹妹今日情绪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有人欺负你?”
晚词见问,面上春色更深,低头道:“没人欺负我,只是曹经略遇刺一案的幕后主使,至今查不出来,我心中甚是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