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皓站在门口看他,提醒他一句你小心点儿别又崴着脚了,刚说完就觉得郑岚身子晃了下,惊得他差点儿弹起来。
没事儿。郑岚接着下楼。
柏皓进了房子拎了个蛇皮袋,看着轻,其实很沉,像装着石头一样。他艰难地偏了偏身子看路,觉得确实是很容易摔,也不知道郑岚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走了一半儿,柏皓才想起来,郑岚研究生那会儿摔过许多次。
他不该提的
两人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才终于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柏皓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水来,一瓶抛给郑岚。
车里暂时没有开暖气,车窗敞得很开,一路有风,汗很快就凉了,又升起寒意来,郑岚才关上了车窗。
我那里反正是爸妈买的,没找到房子就先算了,你老实住着吧。柏皓说。
这些年就柏皓和郑岚在一个城市,联系很多,隔三差五就吃个饭见个面,郑岚还去他家里,他们一起修过坏了的水龙头,的确是关系很好了。
但郑岚还是不太好意思长期麻烦他,摸了下鼻尖,说:我出水电费吧。
你能用多少钱水电啊你就出柏皓拒绝道,真不要,我不缺。
你不缺和我不给是两回事。郑岚笑着看他赌气时噘嘴的样子。
怎么都这样的年龄了,他们有些生气的时候,好像还是很小孩。
正想再说什么,郑岚的手机响了,又是主任。
希望这次别是打球,郑岚接起了电话。
小岚?你在哪儿现在?主任声音很急。
车里,要去朋友家,怎么了?郑岚说。
听到郑岚的话,柏皓也噤了声。
有个研讨会多出来个位置,医院拿给我们科室了,这次机会很难得,我想着让你去,就是有点紧急,主任说,你要去的话现在就把身份证号发我,这边马上让人给你买票,可能现在就得走。
郑岚和柏皓对视一眼,郑岚说:好的,主任我可以,研讨会多少天?
大约一个星期,要看具体的会议日程,具体要用到的资料我们这边马上整理好发给你。主任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柏皓大概听出来郑岚有事,又是研讨会?这次去哪里?
临时的,你在路口放我下去,我打车去机场吧。郑岚张望着前面的路口,车不多。
我送你过去吧。方向盘一打,柏皓转了个弯,朝机场的方向开。
东西收拾得正好,郑岚拎上行李箱就能直接走了,柏皓把他送到机场门口,跟许多来送别的人站在一起。
主任给郑岚买的机票就是下一班飞机,时间很紧,郑岚没来得及和柏皓说什么话,便匆匆进了机场。
到了候机室,一众同事在等他,郑岚喘着气和大家打招呼,才终于坐下来,和柏皓说在等着上飞机了。
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问他要不要咖啡,郑岚一抬头才发现余越竟然也在。
不用了,谢谢,郑岚稍微有些惊讶,你也在?
我们来得挺早的,你怎么这么晚?余越抽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
主任临时让我过来的,幸好我在搬家,行李拿了就来,不然还赶不上了。郑岚解释道。
没在候机室里坐多久,一行人便在广播的通知下登机。
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休息,郑岚在飞机上盖了床毯子睡得很熟,连晚餐都没吃上。
下了飞机已是深夜,这座更北边一些的城市格外寒冷,刚走出机场,郑岚就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之前为了收拾行李,他穿的是比较轻便的外套,现在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好在出了机场,路只走了一小段,便上了医院准备好接他们的车,郑岚和余越坐在一起,加上了群聊,又听同事们谈论这次研讨会。
举办方安排的酒店是本市的高端酒店,同事们两人一间分了房,郑岚自然是和余越住。
房间里暖气很充足,郑岚脱掉了外套,打了一个很大喷嚏。一趟飞机下来两人都累了,随意地分了床,两人便各自去洗漱。
郑岚先收拾好,靠在床上看群里发的通知,又确认了一遍主任传过来的文件,这才睡了。
闹钟订在早上七点,郑岚和余越都是睡眠轻的人,第一声就起了床。头天搬了行李,郑岚穿衣服刷牙,觉得身上哪儿都痛,又朝余越借了片膏药来贴才感觉好点。
两人整理好要带走的东西,时间还早,便下楼去吃早餐。
群里很热闹,大家都起得早,正约着去餐厅吃饭。郑岚低头看手机,电梯到了也没抬起来。
等要抬腿往里走了,他听到余越错愕地叫了声:裴总?
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郑岚已愣在原地,缓慢而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
裴宴一身西装站在电梯里,身旁还有陈嘉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郑岚挪了眼,电梯门却因为打开的时间过长而合上,陈嘉言往前跨了一步,手抬起来拦了下门,对郑岚说:快进来吧。
三魂七魄这下才归了位,郑岚跟着余越往里走,裴宴和陈嘉言都向后退了一步。
电梯门顺利地合上了。
两位医生今天是过来参加研讨会的吗?陈嘉言先打破沉默。
是,余越半回身,要待七天左右。
我们也是过来出差,要留得更久。陈嘉言说。
郑岚也不好不搭话了,道:各行各业都很辛苦。
他看向陈嘉言的时候,目光扫到裴宴,那人正握着手机在看什么,表情微微严肃。
餐厅在二楼,但陈嘉言和裴宴会在四楼下。
裴宴关了手机,开始和陈嘉言说一些行业内的词汇,只有很少的部分郑岚曾经在与他合作那个项目时偶尔听过。
电梯空间狭小,裴宴说话时也没故意压着嗓子,声音在郑岚背后响起时,莫名牵起一阵酥麻。郑岚怪自己太不争气,手掐着掌心,面上依旧冷冷的。
陈嘉言基本只嗯几声表示赞同,电梯到时发出一声响,郑岚朝旁边站了一些,裴宴双眼目视前方,擦着他的肩膀离开了。
门又合上,余越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巧,又遇到他们了。
嗯。郑岚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巧是很巧的。他和裴宴的相遇就是一场巧合,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杯奶茶那件衣服,那个要急着找到的解决办法,都宿命一般指向裴宴。
他心里万千愁绪都自己吞了,裴宴对他视而不见,就是难受得无法心安,郑岚承认这一点。
吃了早餐,研讨会正式开始。
郑岚的位置是最后才拿到的,他坐在后排靠走廊的地方,摊开笔记本写写画画,更多时候还是专注地听。
会议本身就又长又枯燥,中间休息了十分钟,郑岚出去喝了口水,和几个同事在吸烟区旁边针对几个观点聊了一会儿,又回去开下一场。
这么反反复复几次,一天就结束了。
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每个人怀里都夹着笔记本,衣服坐皱了,狼狈地望对方一眼,又互相一笑。
走去餐厅,走廊上遇到从另一个大会议室里出来的一路人,和他们完全不同。
一个一个西装革履,领口没折一下,衬衣裤子笔挺,眼神里那股锋利的劲儿都还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