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谧掉头看包厢位置:“其他人还没走呢。”
张敛说:“待不下去了就走。”
周谧说:“提前走不太好吧。”
张敛说:“没什么不好的,就说家长打电话问了。没有你这个局也一样会进行下去。”
周谧默两秒:“哦,知道了。”
张敛又说:“社交不是为了让你放弃个人边界的,以后不想唱就不唱。”
周谧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唱?”
张敛回:“都写在脸上了,你以为别人看不懂么。”
周谧又愣住,心头莫名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那我要怎么拒绝?那种情况下,说不好意思我不想唱吗?”
张敛说:“谁把话筒递给你,你就把话筒递回去。跟对方说抱歉这种类型的歌我不擅长,或者你独唱这么好听,我一起唱会影响你发挥,把你带跑调就不好了,或者,我很想唱这首歌的,可惜昨天受寒了喉咙不舒服,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拒绝是有技巧的。”
周谧消化了一下:“可久而久之,大家也会觉得我玩不起不好相处吧。”
张敛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周谧,一味的讨好妥协才会让你不断内耗,还更加不被重视。让大家懂得你的想法,知道你的底线,下次再有这种事才不会找上你。你的leader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在的公司也很注重个性。”
周谧半耷下眼皮,有点委屈:“其实我已经跟蒋时说过这样很困扰了。”
张敛说:“那就干脆有效地拒绝。”
周谧思忖片刻:“我下次可不可以说——”她倏地顿住。
张敛:“什么?”
周谧声调放缓,后半句几乎是咕哝出来的,像加了细砂糖的牛奶在小火炖煮中闷闷冒泡:“我不想我……男朋友不高兴。”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伪作不解:“你男朋友?谁啊。”
周谧心跳微微加快,含糊其辞:“就,薛定谔的……男朋友。”
那边失笑一下:“随便你。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挂了。”
第33章
周谧在卫生间洗了个手才回到包厢, 推开门后,里面依旧热闹,灯红酒绿, 是近乎妖魔化的靡靡与玩闹。
她走去跟同事划拳的叶雁身边,俯身对她说:“我要走了。”
叶雁没听清,抬了下头, 迷茫地看她。她好像刚哭过, 眼下有两块灰黑的液痕。
周谧放大声音:“我要回家啦!”
那个还在比石头剪刀布的男同事也冲她望过来。
叶雁神态清明了点:“好, 慢点。”
周谧“嗯”一声, 去刚才坐的地方拿自己的包。
这时,还在忘我独唱的蒋时也停了下来,直接凑着话筒问:“周谧, 你要回家了吗,我送你吧。”
他神态诚挚得像要当众求婚一样,就差掏出戒指单膝下跪。
大家也很给面子,一阵撺掇附和快把屋顶掀翻。
周谧怔了下, 回过头:“不用了。”
蒋时没有放下麦克风,嗓音带了混响,在包厢里回荡:“什么, 我没听清。”
周谧抿了下唇,低头找到茶几上另一支闲置的麦克风,双眼剔亮地盯住他,不假思索:“我说不用了,我不想我男朋友生气。”
这一声很清脆, 玻璃糖一样暴裂开来, 有看不见的尖锐碎屑飞向四面八方。
整间包厢都休止了, 无人再动弹, 只剩伴奏在孤单地响。
周谧胸口急剧起伏。
但积压了整晚的情绪却一霎放空,从沉铅化为氢气球,忽啦啦自身体里飞涌而出。那道黄线也不复存在,似剪彩般利落铡断。
叶雁也在这瞬间酒醒,揉着脑门走过来:“mi啊,你要走了吗?”
周谧眼圈微热,她死命憋回去,让自己看起来平心静气:“嗯,我家里让我早点回去了。”
“好,我帮你叫车吧。”叶雁还有点晕头转向,手机都拿反了:“这么晚了。”
周谧放下话筒:“我自己来吧, yan,谢谢你的好意。”
—
周谧直接打车回了新地华郡。
一路上她都在想,离开后他们会怎么讨论今晚和评价她这个人呢;又劝自己:管他的吧,对待这种人这些事必须破釜沉舟一劳永逸。
到张敛家后,周谧心还急促跳着。
她冲了很久的澡,像要把心头残留的忐忑与黏腻尽数搓去。
出来后,她又抱腿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了好一会。这个时间的都市中心仍似幻梦,大厦被霓虹衬成珊瑚,深夜的风是温和的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