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百户嘴巴慢,只好苦着脸,像跟班似的重复:“这可是?京城来的贵人,小心伺候着。”
“是?,奴奴给?大人请安。”香姐儿斜着身?子,侧脸朝他媚笑,身?段玲珑有致。
谢玄英面色大变,顿时抽出佩剑。
寒光闪闪的剑尖对准女人纤瘦的脖颈,往前轻轻一送,便能了?结她的性命。而香姐儿意识到了?这点,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大人。”她双腿发软,狼狈地瘫软在地,惊恐地落泪,“大人饶命。”
这么一哭,妓子的俗媚尽去,露出原本的音色,稚嫩青春,不超过十五岁。在正经人家,兴许犹未出阁。
谢玄英阖阖眼,忍住怒火,不与弱女子逞凶:“滚。”
香姐儿如蒙大赦,提起裙子,逃也似的滚了?,心里不住念佛:谢天?谢地,谢谢佛祖观音菩萨,信女一定吃斋三日?,天?天?上香磕头。
吴百户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见谢玄英如此不给?脸,难免有些气闷,强笑道:“大人……啊!”
凄厉的惨叫,吓得汪百户一个哆嗦。他定睛看去,剑刃上一缕鲜血淌下,而吴百户的手掌掉在地上,指头还?蜷曲着会动?呢。
“大、大人?”汪百户傻了?,赶紧也跪下。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谢玄英冷笑,“拿妓子辱我,我倒要看看,谁会为你出头。”
吴百户天?生欺软怕硬。谢玄英对他客气,他当是?离不得自己,忍不住拿捏起架子来,可他一发怒,二话?不说砍掉他一只手,又全然强硬不起来,膝盖骨都碎了?。
“大人饶命。”吴百户捂住断腕,磕头求饶,“卑职不是?有意的,卑职、卑职罪该万死。”
谢玄英懒得再同他们虚与委蛇,淡淡道:“你既然握不住刀剑,明天?就不用跟我去了?——汪百户。”
“卑职在。”汪百户声调颤抖。
“你的手,握得住剑吗?”他垂下眼睑,注视着缩头缩脑的百户,“杀得了?倭寇吗?”
汪百户哪里敢说“不”,且他早就看不惯吴百户,现在能有机会把他踩下去,自然求之不得。
“当然。”他说话?利索起来,“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办妥此事。”
“很好。”
嗖,佩剑回鞘。
谢玄英大步离开了?宴厅。
--
夜色渐浓,程丹若亲自盯着晏鸿之吃了?药,又去客房检查了?伤患,确定无?人病情恶化?,这才?换了?张妈妈,回屋歇息。
草草洗漱擦身?,她躺在客栈的木板床上,却一时失了?睡意。
没?想到,时隔数年,又一次杀人了?。
算算,昨天?死在她手上的倭寇,已经是?她杀掉的第四个人。
而她第一次杀人,是?八岁,第二次,十岁,这是?第三次,十五岁。
曾经的她固执地以为,医生的刀,应该救死扶伤,怎么可以杀人呢?但穿越到古代才?明白,刀对着病人,是?救人,对着敌人,是?救自己。
古代的人命不值钱,尤其在战时,我不杀人,人要杀我。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跟着母亲坐驴车,去外公家里探亲。结果路上遇到了?瓦剌。
他们只有两个人,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看见驴车上摆着给?娘家的布匹和面粉,当即便动?了?手。
母亲死死抱住她,试图讨价还?价:“东西你们拿走,放我们一条生路。”
但瓦剌说:“男人杀死,女人带走。”
北地艰苦,他们需要抢女人生孩子,只要能生,他们统统都要。小孩子也是?,不管是?谁生的,看见就抢走,养着养着,就是?自己家的了?。
程丹若的父亲是?大夫,家境不错,外公是?童生,母亲没?下过地,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幸好赶车的是?她的小舅舅,家里大哥读书,二哥种?地,他就去拜了?师父学武,颇有勇武之力,拔刀抵抗。
以一敌二,很快落入下风。
程丹若当时蒙得很,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被?抓走以后?的凄惨生活。毫无?疑问,母亲会被?当做生育的机器,而她小时候放羊,和羊一起睡觉,长大以后?被?送掉或者?被?主人睡,十三四岁就生孩子,生到绝经为止。
当然,更有可能是?一场大雪,冻死了?,被?特殊癖好的人虐待,肠破肚烂。
古代女人还?算不错的生活,现代人都无?法接受,何况是?这种?在古代女人看来都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吓坏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手,回过神的时候,刀片已经割破了?对方的动?脉。
看,解剖课上的好,杀人都利索。
但为此,她做了?半年的噩梦,无?法原谅立志救人的自己,居然杀了?人。
直到两年后?,又一次战争爆发。
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后?,她终于原谅了?自己。
程丹若翻过身?,暂时摒弃对过去的追忆,又想起这次的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