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什么地方?都有,程丹若挑了荷花灯、绣球灯、玉楼灯、金鱼灯、白兔灯,谢玄英则挑了仙鹤、白鹿、狮子。
但?到了侯府,他却吩咐人说:“仙鹤白鹿送到母亲那里,荷花给芷娘,玉楼给芸娘,狮子拿去给四少爷,绣球和白兔送到大哥那里,给平姐儿?和福姐儿?。”
程丹若:“还有一个给安哥儿??”
“他太小,灯晃眼睛,不必了。”谢玄英说,“你?留着玩。”
她没有说话。
时辰不早,洗漱过后也就?躺下了。
帐子徐徐落下,隔出一方?独立的?空间。黑暗中,程丹若才比较轻松地开口:“抱歉。”
谢玄英:“为何?”
“我应该想到你?家里人的?。”
明明之前还回忆起小的?时候,家里人给她带回了灯笼,但?完全没有想到,该为小姑子和侄女?们带点什么。
甚至,他为晏鸿之买碑帖的?时候,她都没能想起来。
这是很严重的?失职。
当时好像喝醉了,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娘。”谢玄英翻过身,面朝着她,“不要道歉,今日是元宵,本就?是出去游玩的?日子,忘了才好。”
今年守岁时,她脸上虽然也有浅浅的?笑意?,可仔细想想,有大哥二哥在,哪里又能真正?高兴起来?这才想着元宵单独带她出去,她果然开心多了。
但?程丹若并不这么想。
如果是男朋友带她去迪士尼,那确实只要给自己买玩偶就?行了,吃吃喝喝,大笑大乐过一天,完全不用记得给谁带礼物。
可,眼下是吗?
她没有争辩,只是表态:“我下次会记得的?。”
谢玄英仍然摇头:“你?才刚进门,也没人教过你?,没有谁是本该就?会的?,我记着就?行。”
她拉高被?子:“你?不必替我开脱。”
“这不是开脱。”他坚持掰扯个明白,“你?很奇怪。”
他列举:“你?希望做男人做的?事,却又觉得家事是你?一个人的?事。可仕途如果是你?我二人的?,家事自然也该我们共同承担。”
身边的?呼吸停住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谢玄英说,“治家也不是妇人一人之事。老师常说,他平生最?得意?的?不是讲学,是治家,故而家宅安宁,子孙太平。”
帐子一片寂静。
半晌,她掀开被?子,平淡道:“世人对男女?的?要求不一样,在旁人看来,这是妻子分内之事。”
“你?嫁的?人是我,人家怎么想,同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在外头不出错,谁的?主?意?要紧吗?”他问?,“你?是这么想的?吗?”
夜深人静之际,本就?容易吐露心声,何况帐中漆黑一片,肌肤相贴,更容易卸下防备,越过界限。
“不。”她沉默了会儿?,清晰地说,“我从来不认为这就?是我该做的?,男人不该做,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艰涩道,“我怕我这事没做好,就?不被?允许做别的?。”
这回,轮到谢玄英沉默了。
男主?外,女?主?内,天在上,地在下,世人就?是这样想的?。他可以不认可,却无?法改变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他必须安慰妻子,“那就?不让人知道。”他说,“没人知道,就?没关系了。”
“你?知道。”她一针见血。
感情好的?时候,天大的?错误也能原谅,但?将来感情淡了,或是小错累积太多,引发质变,再重翻今天的?旧账,样样件件,都是罪过。
余桃啖君,前车之鉴。
“你?不信我。”他平静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反驳:“不,我信你?,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谢玄英也固执起来,抢话道,“你?怕人心易变,我今日能容你?,以后就?不能。”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程丹若深吸口气,缓缓说,“长门不肯暂回车,是武帝薄情寡义?,还是阿娇恃宠而骄?”
“他们的?是非对错,与?我们无?关。”谢玄英不假思索,“只要我不想薄情寡义?,你?不想恃宠而骄,我们就?不会变成这样。”
程丹若道:“哪有这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谢玄英整理思绪,“所以要格物致知啊。”
她:“?”
“你?读书?不认真。”他认真道,“‘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无?论是你?还是我,皆有恶念,这是人之常情,但?既已知善恶,修身养性就?是了。
“你?战战兢兢,不过是怕自己恃宠而骄,故而警醒自我。你?能做到,我就?做不到吗?我也会时时提醒自己,不忘本心,修身去恶。将来,你?若因我今日之话而骄满自得,我也一定先自省,绝不埋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