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喝口热酒,压压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莫未时,外头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众人看到一群护卫开?道,中门大开?,长随、师爷护卫四?周,身着青色圆领袍的青年迈进门槛。
他问:“常知府在何处?”
坐立不安的常知府起身,惊魂不定地看向他:“你是?——”
“在下谢玄英,是?新上任的大同?知府。”谢玄英打量着对方,不疾不徐道,“幸会?。”
现场鸦雀无声。
谢玄英已经?习惯这样的沉寂,非常镇定地拿出文书:“请验文书。”
常知府定定神,撑出笑脸,恭维道:“像谢郎这般风姿的人可不多见,何须验证呢?”
“请验一验,验完,我们就可以交接了。”谢玄英说。
常知府的马屁没拍好,只好晦气地接过文书,随便看看,草草点头:“可。”
谢玄英道:“诸位请坐,劳烦将?账目给我的幕僚。”又朝汤师爷为首的三个?幕僚团颔首,“劳驾了。”
“应该的。”三个?幕僚就是?干这事的。
同?知搬来账本,与师爷们核对。
首先,是?清点府衙里的东西,有多少人,大致有多少家具,多少匹马和骡子。别?笑,有的时候,为毁尸灭迹,衙门有可能屁都不剩。
幸好常知府还有点底线,府衙里该有的都有,并不缺。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钱粮。
税库和银库就在府衙里,里面是?每年收上来的税粮,还有粮食折合的银子,有时候还会?有别?的物料,比如木头、皮毛、竹子等物。
府衙的账目上,应该清晰地记载某年某月,收上什么东西,支出什么东西。
账目和库存对得上,才能够接收,否则有了亏空,没法找前任,要自己补上。
这是?官场水最深的地方之一。
有的府衙里,亏空一任加一任,到最后极有可能谁都填不了。
汤师爷带着护卫,亲自清点库中的税粮。
果然,惨不忍睹,仓库里只有一些?霉掉的陈米,但查阅账目,发现是?因为这两年受到鞑靼劫掠,不少地区田亩荒芜,很难收上来,特请朝廷减免的结果。
再看银子,也没剩多少,八十两是?府衙仅剩的财产。
汤师爷把账本交给另一个?姓钱的师爷。
钱师爷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连串,小声和柏木说了句话?。
柏木又给大堂里的谢玄英传去:“至少一千五百两。”
谢玄英沉吟不定。
光靠账目,其实不可能这么快算出亏空,钱师爷是?按照熟悉的潜规则,倒推了一个?比较有可能的范围。
但他临走前,段都督在路上叫住他,明面上是?感谢程丹若赠药,实际却是?卖了他一个?消息。
常知府给某人送的银子是?一千两。
考虑到贪腐不是?一个?人,这上上下下分摊点,估计常知府手?上所剩不多了。
谢玄英低声道:“挑一个?错漏。”
柏木心领神会?,下去传话?。
天色渐暗,谢玄英又叫来酒席,供他们吃喝,却不准其他人离开?府衙一步。
常知府的脸色已经?变幻莫测,可面对威风凛凛的护卫,还是?不敢吭声,在凳子上苦熬。
酒过三巡,有人溜出厅堂,悄悄拉住了汤师爷。
第191章 入府衙
程丹若比谢玄英晚一天进府衙。
交接未完成前, 常知府的家眷还住在后宅,她便带人住进了客栈。
可第二天, 田北就?带人过来, 说常知府上午就?带着小妾和仆人走了,准备接他们入衙。
程丹若很意外,进衙门后都来不及参观, 好奇地追问谢玄英:“发?生?了什么?”
谢玄英高度概括:“有人告密, 有人坦白。”
告密的是户房的官吏,和户部一样, 这是主管财政的衙门, 说去年其实收上来了一笔税粮, 但知府谎报灾情, 等朝廷免掉税收后, 就?把粮食卖了,钱塞进自?己的腰包。
坦白的是常知府。
他和谢玄英说,自?己转移了本属于府衙的一批木料, 大约价值二百两, 因为实在是太穷了,穷得他衣服都穿了三年。现在后悔, 非常后悔,愿意把这匹意外之财献给他,自?己只希望能安稳卸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