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又问:“我?二?婶呢?”
“没瞅见。”程平说, “谁知道呢。”
一个女人, 丈夫被杀了, 等待她的结果不会更好。
至此, 程天保、程天佑、程天护三兄弟,确定全部?遇难。
程丹若失去了她父系一脉的家人。
她轻轻叹口气,问:“老家还有?多少人?”
大爷家五个兄弟, 不会只有?程平一个吧?果不其然, 程平说:“二?弟到隔壁村去了,三弟、四弟进山, 四弟没了,三弟没几天也没了,五弟不见了。”
程丹若说:“什么叫不见了?”
“被鬼迷了。”程平麻木地说, “再也没瞧着他。”
程丹若微蹙眉梢。
农村的很多迷信说法,背后都可能藏有?恐怖的真相。被鬼迷是什么意思?往好处想,是不小心跌到河边淹死了, 或是路边遇见了野狼群,被狼吃了。
但也可能是被人拐了, 被卖了,被鞑靼掳走了,更有?可能是被人杀了吃了。
也不排除精神?压抑后疯了。
这是礼教?之外,另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怖。
她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我?这次回来,是想为家里人立个衣冠冢,再修个祠堂。”
程平的眼睛顿时?大亮,惊喜过了头:“当真?哎呀,这、这太好了!我?爹死的时?候,家里连副棺材都凑不出来,那年乱的,是真的没办法啊。”
他一时?忘记了对这个陌生?堂妹的畏惧,唠唠叨叨地说:“要建的,有?了祠堂,爹娘就不用在底下挨饿受冻了。”
一面?说,一面?觑着程丹若,强调道:“要大一点?,建大一点?。”
程丹若说:“这是自然。”她没多少犹豫,示意柏木给钱,“我?住在城里,此事?就委托给堂哥了。”
柏木早有?准备,掏出几钱碎银子,几百文大钱:“统共是五两银子。”
“这些?钱,先建个祠堂。”程丹若说,“我?会时?不时?派下人来看,若不够,再同我?说。”
又看向里长,笑道,“此事?,还要您帮忙搭把手。”
里长笑得见牙不见眼:“包在老汉身上。”他比程平会说话多了,“哎呀,程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出了姑奶奶这样的贵人。”
他问:“不知道有?事?要寻姑奶奶,该往哪儿?叩门去?”
玛瑙代为回答:“我?家爷是新任大同知府,您就去知府衙门得了。”
这话一出,程平和里长都变了脸色。
对他们来说,城里的官已经够大了,知府……那是大同最大的官了吧?
“原来是知府老爷家的太太。”里长诚惶诚恐地滑落椅子,“噗通”跪下,“老汉有?眼不识泰山,奶奶赎罪啊!”
程平也趴在了地上,但比起里长的惊恐,他的颤抖中有?带了莫大的兴奋。
知府!知府老爷家的奶奶是程家的人!
他快喜蒙了。
“请起来。”程丹若客气地说,“都是乡里乡亲,我?这么多年没回来,全靠你?们照应,起来吧。”
她口气温和,里长和程平才?大着胆子起身了,却不敢再坐,弓腰低头立在下面?,两只手都没地方放。
程丹若又叫来钱明:“以后,我?每隔几日就会派他来瞧,你?们有?什么困难,就同他说。”
程平和里长又要给他磕头。
钱明摆摆手,示意算了。
这时?,里长儿?媳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进来,问:“爹,快晌午了,要不要烧饭?”
里长赶她出去,搓着手上前:“知府大奶奶,要不就在老汉家吃顿饭,乡下人家没什么东西,宰只鸡可好?”
里长儿?媳露出肉痛的表情,却不敢反驳公公,扒在门口朝里看。
程丹若说:“我?今日还要赶着回城里,下次再说吧。”她看了一眼程平,起身告辞。
里长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又回到程家老宅,泥巴屋看起来更难以接受了。
程丹若接过玛瑙手里的钱袋子,递给程平:“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拿去盖屋,老家这里,还要靠你?撑起来。”
要说起来,程平也是长房一系了。他祖父是太爷活下来的第一个儿?子,爹是伯祖的儿?子里最大的,虽然穷苦百姓不懂礼法,可很多东西潜移默化,他早就认定自己是继承老程家家业的人。
给子孙后代盖个大屋,几乎是程平最大的梦想。
他没想到,这个梦会这么快实现。
“姑奶奶放心。”程平接过钱,掂量两下,倏地升起贪婪,“只是咱们这儿?盖个屋子,这点?银子……”
他支支吾吾,讨好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