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啼笑皆非。从来都是别人给?内侍塞钱,怎么到?她却反了过来?
“何必客气。”她摇摇头。
内侍道:“这是老祖宗的?心意。”
程丹若只好收下。
见状,内侍更是殷切,一路将她送到?光明殿。
此处又有人接,是石大?伴的?干儿子。他麻利地上前行礼,搀扶住她:“程夫人,这边请。”
程丹若哑然失笑,这群太监搞得好像她八十岁了。
进入偏殿,便觉凉气丝丝,十分舒服。原是纱帘后?头摆着冰鉴,风吹进窗户,正好裹挟的?冷气送到?,仿佛身?处湖畔,天然清凉。
石大?伴的?干儿子道:“程夫人,奴才小祥子,陛下正在与诸位大?人议事,劳您在这稍等。”
程丹若道:“不?要紧,你去忙吧,我自己坐会儿就好。”
小祥子忙道:“多谢夫人体谅,奴才今儿的?差事就是伺候您。”他一面说,一面自茶房的?人手上接过温茶,“您喝口?水,润润嗓子。”
程丹若接过茶碗,微微抿了口?,尝到?淡淡的?参味。
大?热天的?,不?可能拿人参茶招待,这必然是专程为她泡的?。
啧,消息灵通,细致入微,太监们的?能耐可见一斑。
阳光的?碎影投入室内,朱红的?柱子片片斑驳。
程丹若放下茶碗,想起了自己从山东回?来,第一次面圣的?场景。
那天,她也?是一大?早起来,也?是在这间屋,等啊等,从上午等到?下午,只喝了一点的?茶,吃了几口?糕点。
被?召见的?官员来来去去,不?知何时,才能轮到?她这个无?名之辈。
今天呢?
她想,今天,会等多久?
答案是,半个时辰。
西洋钟响了起来,她侧耳倾听?,原来是九点钟了。
小祥子出去了会儿,马上贴着墙根跑回?来,恭顺道:“程夫人,陛下宣了。”
程丹若颔首,理理衣袖,正正狄髻,缓步出门。
六月的?阳光正好,天高云淡,蔚蓝的?天空好似无?垠大?海。
琉璃瓦泛着波浪似的?金光,白色大?理石的?地面被?炙烤,烫得鸟都不?愿意落下,热浪侵袭,令人头晕目眩。
程丹若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与立在门外的?人对视。
小祥子低声道:“这是蔡尚书。”
程丹若颔首:“见过大?司徒。”
户部尚书二品官,不?巧,和她同品级,而且,妇人见官不?避,也?不?用行礼。
“程夫人。”蔡尚书打量她一眼,薄薄的?嘴唇翕动,却只是招呼一声。
没必要和妇人多费唇舌,到?时候首辅开了口?,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率先进去,程丹若紧随其后?。
两人相继问安。
蔡尚书姑且不?说,皇帝见到?程丹若,难免要好生打量一番。
礼服是大?袖衫,富余的?衣料堆积在身?,衬得她格外清瘦,脸颊轮廓分明,虽然傅粉画眉,却无?法?遮盖住眼球的?血丝。
谁见了,都知道她近日?辛劳,十分不?易。
“起来吧。”皇帝不?忍她长跪,很快叫起。
“谢陛下恩典。”程丹若徐徐起身?,有病弱之态,却无?怠慢之意。
然后?,内阁的?人到?了。
为首的?是杨首辅,然后?是曹次辅,接着是崔阁老和王尚书。
随着身?穿常服的?重臣们到?来,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帝王端坐龙椅,太监宫女侍立,高高在上,神情莫测,辨不?清喜怒。朝臣们垂手立于两侧,眼神深邃,各有思量,却无?形中?化解掉了君威的?压迫。
且他们虽然只有五人,却各有各的?气场,好比湍急的?江河中?,一个个漩涡彼此交织,搅乱河面。
她呢?
格格不?入,像是岸边的?一株水草,被?气流吹拂,艰难地扎根在原地。
这就是大?夏真正的?权力中?心。
帝王与阁臣,封建社会攀登到?顶峰的?特色之一,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