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医前来复诊,停用了原先的方?子,改用更基础的八珍汤,略微增减药量,让她?长期服用,补气益血。
“这?是宫里常用的老方?,最适合贵人调理。”宫廷太医,别的不论,调理气血的本事都很老道,“要坚持用。”
他反复叮嘱。
程丹若好好答应。
李御医犹豫了会儿,从怀中掏出本书:“这?是我习医多年的经验所?得,当年,你父亲一直希望能学我的针灸,我却囿于门户,未曾同意。今天,就给了你吧。”
程丹若忙推辞:“这?怎么使得?我医术不精,怕是学不到您的本事。”
“唉。”李御医叹口气,慢慢道,“无妨,收下吧。我老了,你还年轻,指不定派得上用场。”
见他不像是迫于压力,不得已才献上的,程丹若方?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愧受了。”
想想,又将写瘟疫书的事情简单说了,问,“我想在?写鼠疫的方?子时,将您的针灸写上去,不知您能否同意?”
李御医自然?答应,自嘲道:“我在?宫里,替贵人们看了大?半辈子的富贵病,能留下一个治瘟疫的方?子,也算不虚此生。”
程丹若礼貌地?微笑了下。
其实,宫里何尝都是富贵病,只是身为太医,那时的李御医,看不见那些病人而已。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起身,朝李御医行了一礼:“我替百姓,谢过您了。”
李御医顿了顿,苦涩悄然?爬上眉角眼梢。
他想起了很多事,又好似什么都记不清了,于是,什么也没说,摆摆手?,颤巍巍地?起身,在?弟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天气渐渐凉爽。
程丹若精神日足,终于开始拖延许久的工作。
头一件是正事,云金桑布的牛羊,已经送到了关外,由当地?驻兵代为照管。她?必须写封回?信,谢谢她?的好意,婉拒认妹妹的建议,并送还一些礼物。
为免落人口舌,礼物只能是金银珠宝和绸缎。
第二件自然?是写《论治瘟疫》。
事关重大?,动笔之?前,她?专门出去一趟,将麦子交给了他守粮仓的母亲。
——一只矫健又肥硕的大?橘猫。
怕崽崽记恨上学,语重心长地?解释:“麦子,我们家虽然?不缺吃穿,但你不能做纨绔子弟,至少学会抓老鼠,自力更……”
话未说完,麦子就“嗖”一下窜到大?猫身边,踩奶。
程丹若:“……”
早知道就养狗了。
打发走了妨碍工作的麦子,水草姐妹花(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两条鱼的性别)被额外开恩,允许在?书桌上陪伴她?工作。
这?天下午,终于拟出了《论治瘟疫》的大?纲。
大?致是:瘟疫的缘起,瘟疫的分类,瘟疫的传播,瘟疫的治疗办法,等等。
她?准备在?年前拟出初稿。
然?而,头一项缘起,就卡住了。
古代认为,瘟疫的源头是“疫气”,她?想细分一下,但根本说不清细菌和病毒的区别,只好照抄古人医书中玄之?又玄的说法。
分类也遇到难题。
她?琢磨,到底是按照现代的分法,按照传染性、病死?率和发病率分呢,还是按照古人已有的种类进行甄别划分?比如仔细讲一讲大?头瘟的不同种类。
思?来想去,先写了一稿现代版的分类,打算找谢玄英看看,询问他的意见。
然?而,找了圈,没见人。
她?只好继续咬笔,思?考该怎么写,才能让古人理解又能接受。
越想越头痛。
好不容易到了晚饭点,暂时搁笔歇息,谢玄英也回?来了。
天有余光,屋里只点了两盏小灯。
今天吃羊肉锅、鸭羹、八宝肉圆、毛豆炒肉片、黄芽菜,和往常一样,滋补而清淡。
程丹若暗暗叹气,半天才舀了半碗鸭羹,慢吞吞地?吃两口。
谢玄英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吃得清淡,不爱辛辣,连续吃一个月素炒清蒸也没什么意见,何况今日有心事,只想着快些用好。
一刻钟后。
谢玄英搁下筷子,忽而惊觉她?还有大?半碗,不由蹙眉:“又没有胃口?”
“没有。”她?否认,“在?想事情。”
他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