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立马道:“我们绝对不会?背叛约定。”
女人说:“我也不相信那个汉人,他们最喜欢骗人。”
无?论心里怎么想,当?时,他们口头上达成了一致。
然而,究竟有无?动心,与其看言语,不如看行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原定于夜里动手,堵住排水道,却因为各种缘故——比如要?回去?和寨子里的人说明今天的会?面,而拖延到了清晨时分。
莫要?小看这两三个时辰的差距。
深夜时分,密林之中几乎看不见三步远的人,但凌晨四点左右,天已经蒙蒙亮,虽然视野依旧很?差,可人影在灌木丛中却有了隐约的轮廓。
田南也正是因为如此,发觉了他们的踪迹。
他立即回禀谢玄英:“一群苗人鬼鬼祟祟地?往西面去?了。”
西面可不是清平县的方向,也不是驿站的方向,谢玄英担心他们趁机与其他苗寨联合,马上命人跟上,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歼灭。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排水沟的秘密。
排水道设计巧妙,且十分隐蔽,如果?没有大量积水排出,很?难发觉。苗人也是趁着这两日下雨,观察水势,方才发觉地?点,这会?儿正忙着掘土,将大量淤泥填塞出水口呢。
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也掩盖了追兵的动静。
等?这二三十个苗人发现被?护卫包围时,已经太晚了。
为了干活,他们没有穿棉甲,赤膊短打,如何能抵得过精兵良将的护卫们?没一会?儿,就被?杀了七七八八,只余数人为俘虏。
不必拷问目的,谢玄英看到排水沟,就猜出了苗人的打算。
“张鹤。”他点明护卫,“你率领三十寨堡的兵卒,拿上这些?铁锹和木棍,绕路到清平的南边,往此处走。”
张鹤人如其名,身形秀长,姿态豪迈,是护卫中少数文武兼备之人。若非出身不光彩,万不至于排在李伯武、田家兄弟之后。
谢玄英观察了他数年,见此人可用,才决意栽培。
“是,公子。”张鹤知晓他的栽培之意,二话不说便应下。
只见他走到队伍的末尾,观察片刻,点了三十个寨堡的军士,让他们拿上苗人携带的铲子木棍,整队钻入密林。
谢玄英见他挑的都是身穿青直身,头戴红毡帽的兵卒,不由暗暗点头。
青衣红帽是官兵常见的装扮,他派出张鹤一行人,正是要?让苗人误以为清平县被?淹,派出官兵疏通排水道,好引蛇出洞。
张鹤不必他明说,就领会?到了个中涵义?,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传令下去?,”谢玄英观察天色,觉得雨很?快就要?停了,“整兵出发。”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苗人应该会?在五点左右,官兵轮换之际发动袭击。
他们现在赶过去?,正好来得及。
--
清平知县一晚上没睡好。
雨下得他心烦意乱,到后半夜才朦朦胧胧睡去?。梦里,他看到苗人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他连叫都没叫一声,人头就落地?了,两只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知县惨叫着从梦里惊醒,满头大汗。
“大人?”睡在脚跟的丫头睡眼朦胧地?醒来。
“去?,快去?,看看苗人打进来没有。”知县抹抹汗,湿漉漉的手心摸到枕头下的瓷瓶。
这里头是他找来的砒霜,与其被?苗人斩首,他宁可服毒,至少不受罪。
丫头趿上绣花鞋,匆匆忙忙出去?,片刻后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打、打起来了。”
完了完了,清平哪里挡得住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
为什么就我这么倒霉。二十岁考上秀才,五十岁才中进士,好不容易当?了两年的县令,居然就要?死在这里!
刹那间,知县想起了很?多?事:中风的老?父在他中举后,才安心地?阖眼;老?母穿上凤冠霞帔,老?泪横流地?和他说,就算死也瞑目了;临到贵州前,他安慰结发多?年的妻子,说一定会?立功,为她?也请封诰命……
呜呼哀哉!
他还未孝顺老?母,安慰妻子,抚养儿子,就要?死了吗?
知县脸色惨白,两股颤栗:“给、给本官更衣。”他咽口唾沫,“着、着公服。”
就算要?死,他也得体面地?殉国!
丫头只好放下手里的绣有补子的常服,翻箱倒柜找出青色公服给他换上。
知县像幽魂一样飘出去?了。
县衙大堂内,清平书院的书生们又来了,大声请命。
“大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让我们也去?吧。”
“快派兵援助。”
“某愿往,请大人给手令。”
“在下也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