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主要是莫大奶奶活跃气氛,描述他们一家在外地吃什么用什么,柳氏意思意思关怀两句,荣二奶奶和魏氏负责捧哏。
程丹若最简单,“是么”“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如此”,套话反复用,表示自?己在听就行。
认识十几年了,婆媳也好,妯娌也罢,多少?了解彼此的为人,大家对她?的容忍度很高,假装听不出话中?的敷衍。
席面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程丹若发现,谢家的厨子水平炉火纯青,一盅平平无奇的鸭糊涂,侯府做得就是更好吃。汤羊也是,一点膻气也无,酥烂又不失鲜嫩,能连吃好几块。鹿肉薄薄脆脆,淋上秘制酱料,别有滋味。
社畜一天,唯有美?食才能抚慰空落落的肠胃。
席罢,漱口净手。
莫大奶奶瞥她?一眼,刚想提起福姐儿的事,谢玄英就进来说:“父亲喊我们去?书房说话。”
程丹若:我就知道。
她?认命地起身,准备再?和部门领导开个?小会?。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抄手游廊两边都放下了帘子,阻挡雪花飘入。地面湿滑,谢玄英借着月色的掩护,牢牢握住她?的手臂,免得她?跌跤。
书房里?也烧着两个?大炭盆,热气扑面。
小厮重新上了茶水,掩门出去?。
程丹若一看,更正了念头,不是小会?,是密会?。
她?喝口茶,等?靖海侯的开场白。
“老三媳妇。”靖海侯第一个?就点她?的名,“你每日进宫,陛下的身体?如何,可有成算?”
程丹若:“儿媳不太清楚,陛下并未召见。”
“你如今天天在宫里?,务必多加留神。”靖海侯叮嘱道,“及时传出消息,必要时,须携皇长子在旁侍疾。”
她?点点头。
“皇次子如何?”他又问。
“老样子。”程丹若道,“比普通孩子更孱弱些,恐怕要在暖箱里?住到开春。”
靖海侯颔首,斟酌道:“陛下已经有了春秋,此番无事自?然最好,若有什么意外,还是要今早准备方稳妥。”
程丹若道:“储君既立,当是无碍的。”
“此言差矣。”靖海侯瞟她?一眼,缓缓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难预料变化?,凡事小心起见总不会?错。”
程丹若一时没理解,但对靖海侯这样的领导,无须多问,听话就行:“是。”
靖海侯又关切地问了谢玄英兵部的工作。
谢玄英言简意赅:“有些纷乱。”国无一日真正太平,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些毛病。
自?昌平侯离开沿海,张文华调回京城,澳门台湾那边又有欧洲人持续骚扰,云南那边的破事还没结束,依旧小有摩擦。还有西北,一直都是大夏的头等?大患,甘肃在这个?寒冬已屡次受到骚扰。
“若非大事,就不要惊扰陛下了。”靖海侯叮嘱道。
谢玄英点点头。
会?议就在领导的指示方针中?流淌而过。
程丹若二人并未回家,而是直接住在了侯府。梅韵昨天就来了霜露院,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杯中?有茶,暖阁有煤,衣架上早就挂好了夫妻俩明天要换的衣裳,熨得笔挺,褶子精细,还有淡淡的香气。
兰芳提着热水进来,伺候他们洗漱。
程丹若累得够呛,草草洗过脸,歪在暖阁上泡脚。
谢玄英坐到她?身边,熟练地挤进木桶。
热水骤然上升,浸泡到小腿肚,疲乏的肌肉渐渐松弛,说不出得轻松。
“今天累不累?”他问。
程丹若道:“还好,已经习惯了。你呢?”
“衙门里?冷得要死?。”谢玄英抱怨,“屋顶老漏风,说要修好几年了,年年都不修,只能多点两个?火盆。”
“承华宫也是,怕太闷了对孩子不好,一直开着缝透气。”她?见他神色郁郁,故意岔开话题,“孩子也不能闻太有味道的东西,今年我都没吃上几个?烤红薯。”
他道:“要吃吗?现在给你烤一个??”
“哪里?吃得下。”她?摇摇头,拿过布巾擦脚,“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他也跟着结束了泡脚的流程。
结婚的拔步床在家里?,霜露院的是他少?年时的架子床,帐幔也是从前的款式,松柏傲雪,少?年气十足。
谢玄英睡了往日的帐子,不免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他在外头总是有人逢迎,可到家里?却冷冷清清,丫鬟们再?贴心,毕竟也只是下人。
侯府富贵锦绣,却总让他觉得没滋没味。
可今时今日,还是这样的屋子,这样的陈设,身边多了个?人,黯淡的场景便陡然活色生香,充满了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