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卿小小地朝上翻了个白眼:“说到我爸,他和我妈当时急得头发白了一半。他两对你一直都挺抱歉的,认为你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萧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你没事就好。”
单人床不大,关卿胳膊稍一动就能捅到他:“你给我说说当年我们两的事呗?”
萧七枕着自己的双臂,望着天花板,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过了很久他说:“当年,是你追的我。唉,追得呀,满校皆知。我看你追得实在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时心软就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关卿:“???”
两人视线冲撞在一起,几秒后萧七退让了:“好把,我承认是我先看上的你。总之,费了功夫把你追到手了。不,应该说费了很大功夫。你这个人看着没脑子,心眼比针眼还小,人又傲娇得很,难搞得不行。我给你打了半年的饭和开水,把你们寝室的全都贿赂了一遍,才把你泡到手。泡到手后还不安生,今天这个小学妹送情书,明天那个小学弟请吃饭,我每天都感觉自己头顶一片阴山大草原,草原上无数草泥马奔跑而过。”
关卿漠然地爬起来,被萧七一把扣住脚踝:“我还没说完我们的恋爱史呢。”
关卿愤怒地蹬脚:“你和你的阴山大草原去过吧!我拒绝听这种带有你个人极端偏见的抹黑史!”
萧七说:“好吧,关小卿。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挺想你的。”
关卿不动了,他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躺了回去。
萧七笑了下,在关卿后颈轻轻捏了捏:“睡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他捏得的力度轻重适当,关卿意识随着他的动作沉沉浮浮。床头的线香无声燃烧,香气混合着萧七发梢的洗发水味,形成一种很独特的味道,让关卿觉得熟悉而安心。
……
咔哒,时针走过零点零一分,关卿弯腰将落地座钟的指针往回拨了一分,才满意地擦去手指上的油渍。
给时钟上好了油,路过一面一人高的落地古镜,走到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前。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大小的复杂零件,在烛火的照耀下,它们泛着明暗不一的冷光。他的手指在数以千计的零件中一一划过,最终定格在一块柔软的皮料中。他拾起皮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着烛光端详半天,微微笑了起来。
关卿转身走向隐没在黑暗中的一把椅子,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椅中,对面的镜子仅照出他过分瘦弱的下半身。他将皮料展示给那个人,温柔地说:“喜欢吗?”
那个人沉默不语,关卿蹙起眉头,自言自语:“不喜欢吗?才剥下的新鲜皮肤,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呢。”
安静而黑暗的空间响起极轻微的一声,像钟表里齿轮的转动声,又像骨骼间的摩擦声。
那个人缓缓抬起了头,一双黑得没有任何光泽的眼睛,近在咫尺地看着他。
关卿倏地惊醒了过来,嘴里干得发苦,晚上吃得烧烤,又咸又干。他迷瞪瞪地推了一下旁边的萧七,咕哝着说:“我要喝水。”
萧七发出声闷哼,一杯水从左边递了过来。
关卿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抱着水杯咕咚咕咚一气喝完,将杯子递回给萧七的时候,他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住了。
杯子是从左边递过来的,可是萧七睡在他的右边……
他迟疑而缓慢地抬起头,一双黑得如无机质般物体的眼睛,静静地贴在他脸前看着他。
细长的手指握着杯子,与他指尖相碰。
滑腻的肌肤柔嫩而冰冷,关卿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