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真话,也有假话,真话的心,玉霄姬就吃了它,假话的心,她就煮了喂狗。
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巧合,玉霄姬认识了永夜之主,甘心成为对方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他办事。
她有美色,她身上的味道有致幻之效,她有一身艳骨,就连敲碎骨头,骨髓缝隙里散发出来的,都是勾人的媚香。
入了城后,丁清微微抬眉,入目所见,的确是她此生从未见识过的繁华城池。
阔街宽巷,家家户户门头都挂了灯笼,城中楼宇参差不齐,最高的能有十多层。金黄的暖光洒在琉璃瓦上,红墙绿瓦,上头还被灯光照映着斑驳的光点。
高楼上美女如云,翩翩起舞,高楼下酒香四溢,杯杯倾倒。
城中无摊位,道路两旁的店铺里满是人影,美女如云,俊男亦有不少,他们几人围在一团,嬉戏打闹,像是无忧无虑。
提起杯子从街边的水沟中一舀,仰头饮下,吞入腹中的不是浑水,却是佳酿。
石板如金,美酒如银。
肉糜混着各种香粉气息,餐桌上放着的飞天遁地之物应有尽有,那些向来只有富贵人家尝过的天鹅肉,在此处也不过是打打牙祭。
远光照得黑夜极亮,就像城外死寂,城内跃然而活,如同梦中才能看到的景象。
丁清置身其中,又置身事外。
难怪那些人宁可死了也要入城来,原来这城中的确样样都好,哪怕是在城外最卑贱的乞丐,入了雪月城内,也成了被人供捧着的主人。
丁清沿着街道一步步朝里走,道路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建造得犹如人间的皇城。
那宫殿前挂了几排灯笼,即便别的地方已经千好万好,也还是有人在那宫殿门前大排长龙。
丁清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宫殿屋檐的牌匾上挂着‘咏凤’二字,她立刻知道,玉霄姬就在那里头。
玉霄姬曾经还是名妓时便在咏凤楼内当头牌,旁人以此为耻,她以此为荣,因为当时的咏凤搂即便是皇帝也来过。
玉霄姬曾以为丁清与她一般,都是忠心于永夜之主的,对她示好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她说自己与皇帝共度春宵,次日又与皇帝的儿子睡上,她说男人就是喜欢女人软,若丁清不会,她可以教。
丁清没理会她,后来她又不知在永夜之主那里听说了什么,对丁清恶意很大,丁清从未与她起过冲突,后来不知她如何告状,使得永夜之主惩罚丁清。
丁清受罚归来后,推开门却见玉霄姬坐在丁澈的怀中,勾她那双腿不便的弟弟行男女之事,丁清想杀了她。
当时她将玉霄姬从丁澈的身上推下来,玉霄姬也不恼,反而笑呵呵地道:“我当这小孩儿只是腿脚不便,原来三条腿都不行。”
丁澈当时脸色瞬间苍白,丁清看见他双手捏住膝上的衣服,衣襟凌乱,脸上与肩上还有女人的口脂印记,对玉霄姬恨得要将她碎尸万段。
可惜她已经死了,丁清不能再杀她一次。
回忆至此,迎面吹来的暖风像是乱了四季,分明是初冬,可城中的一切都是滚烫的。
丁清走到了咏凤搂外,这么大的宫殿,入口只有一处,玉霄姬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可她还延续着当年在青楼的习惯,一夜接待一位客人。
丁清在排队的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那人四十多,身材有些走样,但依稀可见年轻时还算帅气,只是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一只眼睛,扫去了些许威严。
那是中堂的记咒长老,周椿此番过来南堂的原因。
在面对鸦魍时,丁清有一块魂魄碎片占据了对方的右眼,她依稀记得这个人叫刘川,原本也是南堂这边的人,是出走南堂后去了中堂,因本领不俗而被周椿选中当记咒长老的。
刘川已经死了,丁清从他仅剩的那只眼中未能看见清明,可见他不是初来雪月城,恐怕也早就不想出去了。
刘川的前面仅有三个人,若按照玉霄姬一日接一客的规矩,刘川只需要再等三日便能进去见到玉霄姬。
丁清觉得讽刺,刘川原在捉鬼五堂中的二堂都担任过一些要职,却没想到死后连自己是因何而死的都不在乎,稀里糊涂被美色所惑,甚至当上了玉霄姬的裙下之臣。
她没有靠近对方,这里眼杂,丁清找了栋高楼拐角光线不足的地方坐下,分出自己的魂魄碎片进入那些排队之人的身体里,想要通过那些人的眼看见门内守着的侍女,试试能否附身上去。
丁清等了几个时辰才终于等来门内的侍女开门,侍女并非魂魄,而是玉霄姬做出来的幻觉,就连傀儡都不算,故而她不能附身。
索性也有一名男人进去,丁清倒是能看见入了咏凤搂后的一切。
男人一脚跨入咏凤搂,入目所见便是地灯照亮的铺金小道,小道两旁红梅如血,娇艳欲滴,走在他前面的两个侍女款款扭腰,提灯往深了去。
咏凤搂内不止玉霄姬一个人,还有许多她摆弄出来的幻境,在那些红梅之后,野地苟合的男女比比皆是,竟然做成了富贵人家的花窗,朦胧之下,十步一景。
那些人各种姿势皆有,耳鬓厮磨,声音不断。
男人走过了几座桥,路过了几间亭,浑然无知,反倒是经过芭蕉花后听见女子嬉闹的声音。他伸手拨开芭蕉叶,瞧见三名女子趴在一个男人身上,笑吟吟地,还与他打了个照面。
走在前头的侍女发出笑声,似是觉得他登不上台。
男人干咳两声,心跳如擂鼓,最终被侍女带到了玉霄姬的门前。
香炉发出阵阵合欢气味,两名提灯的侍女捂嘴偷笑,一左一右从殿门两侧退下,男人站在殿外,几乎没有犹豫,急色地推开殿门。
迎面而来是粉光耀目,随后雾气蒸腾,满地花瓣,还有躺在浴池中,黑发如瀑,肤如凝脂,仅一截藕臂便引人无限遐想的玉霄姬。
男人扑腾一声摔进了水里,呼呼喘着粗气朝玉霄姬而去,于背后抱住她的纤腰,水中皮肤滑腻,娇滴滴的声音骂了句:“莽夫!”
咏凤搂外,丁清捂着右眼叹了口气,她可不想看见那些东西,今晚瞧见的已经够让人倒胃口的了。
从这道宫殿正门进去开始,里面的一切都是幻象,除了玉霄姬和被侍女引进的男人之外,再无其他魂魄。
虽无其他魂魄,可玉霄姬的耳目众多。
宫殿里幻象中出现的人,每一只眼都能看见从他们跟前路过的一切,也就表示丁清不能莽撞进入,否则什么都没做便会被对方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