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金剑幻化成了数把,金光被黑气缠绕,一柄柄剑尖对准着仓皇而逃的行人,众人纷纷发出尖叫。
城主之威跌下神坛,捉鬼的反成了杀人的恶鬼。
纷乱的人群你撞我推,丁清的魂魄四散开来,长金剑伤了几个人,热血淋漓,其中也有丁清。
只听见恶鬼声如洪钟荡开,幻化的几十柄长剑又分成了上百把,赵长宇身上邪恶的黑气几乎铺满了整片城主府前,遮挡阳光。
中堂的人根本来不及护住百姓,这些人方才为凑热闹离得近,现下都不能逃开。
断胳膊的,断腿的,还有被人踩踏而死的。
成年人的呼救,小孩儿的啼哭。
这些凌乱的声音与失控的画面全都映在了丁清的眼里,她报仇了。
杀丁澈的是操控着长金剑的赵长宇,她逼疯了对方,也将见证对方魂飞魄散。
“够了……祖先,够了。”赵煊苍白着脸,望向自幼长大的街道,不知多少百姓尖叫逃亡,其中还有许多看着他长大的同街巷的街坊邻居。
死的死,伤的伤。
“别再杀人了,我们……我们不该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存在于世的吗?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要变成这样!”赵煊激动地从轮椅上跌下,却只能无力地抬起头,匍匐着艰难行动。
他记得自幼爹爹就教导他,捉鬼世家存世,是为了保护凡人,因为有的凡人死后会变成鬼,而鬼大多会作恶。
那时赵煊不知城主府上也有鬼。
后来爹爹病重,要将城主之位传给他,赵煊才得知赵家的秘密,他们只要当上城主,就会被祖先附身。
爹说,赵家祖先不害人,之所以附身在他的身上,是为了借他的身体帮助更多的人。
赵煊起初是信的,可他渐渐也发觉出赵长宇的控制欲与自私了,赵长宇向往力量,为人不择手段,他占据着赵煊的身体,也剥夺了他的自由、隐私。
可他不能忤逆,无法反抗。
一旦赵煊反抗,那赵家的秘密便会公之于众,赵家几百年的基业名望毁于一旦,对于整个赵家、鄞都城而言,他一个人的人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事实不是如此,他们违背初衷了。
他服从赵长宇,分明是为了保护鄞都城的百姓,可为何到头来,却是赵长宇杀了鄞都城的百姓?
曾经是他从天都城残暴的城主手中救了这座城池,如今,他却成了残暴害人的那一个。
赵家为了隐瞒秘密,一代接一代的纵容,养出了个恶鬼。
“收手吧,祖先,别再杀人了,别再杀人了!”赵煊的声音在打斗中被掩埋地一丝不剩。
丁清见赵长宇疯狗一般追逐着自己,不惜杀死众人也要拉她的魂魄陪葬,便只能将魂魄收回,以免他杀的那些人,罪孽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千多块魂魄碎片聚集成了一道完整的人影,丁清就站在长街尽头的柳树下,抽芽的柳枝穿过了她的身躯,赵长宇卷着黑气而来,周椿画符追上。
“丁清——!!!”
赵长宇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丁清倒是惬意,赵长宇越狼狈,她就越高兴。
她双手于胸前比了个结印,阵法将要布下,她经得起魂魄四分五裂,反正早就裂习惯了。只是赵长宇未必受的住完整的魂魄,裂成粉末的痛感。
一道金光于丁清的背后闪过,三角阵法连推出六个,遇丁清时温柔似水,从她的魂魄穿过打在赵长宇的身上,却将他的魂魄打成了一团黑烟,难以维持人形。
长金剑哐当落地,匆忙敢来的周椿随意扔出几张黄符便看向丁清:“丁姑娘,你没事吧?”
丁清愣了愣,她只看着一直闪光的阵法,前后左右上下各方困住了赵长宇,眼神直直的,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站在她身后。
周椿代她开口:“多谢司少堂主出手相助,不过司少堂主怎会在此?”
司千重的双眼落在丁清的背上,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恰好路过。”
这世上没这么多巧合的事,他是刻意跟着周椿一路过来的,且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没带上司家其他弟子。
苏威等人赶来,周椿也要忙着收服赵长宇,便请了孔御与司千重做个见证,赵家祖先违反五堂规矩在先,化身恶鬼伤人在后,断不可留。
一道灭魂符灰飞烟灭,没任何人有异议。
灭魂符打在赵长宇身上时,丁清依旧站在那棵柳树下,冷眼旁观。
她眼见着赵长宇被灭魂符烧得飞灰不剩,还能听见他彻底消失前痛恨地一遍遍喊她名字,以及恶毒的诅咒。
赵长宇没了,丁澈的仇也算报了,丁清没有遗憾。
至于赵长宇的诅咒,她全当对方放屁。
眼眸微沉,丁清转身欲走,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被捉鬼人士发现,丁清是选了鄞都城城中野庙后停放死人尸体的地方躲着的。
丁清才转身,还未走出柳树的阴影下,背后传来司千重的声音。
“原来,你才是丁清……”
司千重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
当年司家代替丁老堂主要找丁清,并不知其是男是女,司千重的父亲好不容易得来了堂主之位,自然不愿拱手相让,对流亡而来的丁清姐弟,极尽苛待。
丁清骗他们她叫丁澈,是为了护住真正的丁澈。
如今连狡猾的丁清都死了,丁澈自然也不在人世。
“阿清!”司千重眉头微蹙,心中惭愧:“当年我年少纨绔,对你与阿澈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