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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果真没有看错,她轻易地找到了一条巴掌宽的小溪,从石缝间缓缓流出的泉水冰凉清澈,她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后,摘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叠成碗状舀了水,起身往回走去找莫淮。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引来官兵,亦或是摔倒洒了手中的水。
正当她已经看到那块大石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些异样的响动。人脚踩在树叶上发出窸窣声响,伴随着树枝的折断声,如同几个棒槌同时在敲打她的神经。
苏燕屏住气息,朝着黑夜中多出的几个身影看去。
他们背对着苏燕,手上都拿着兵器。只需要再往前走,必定能发现被大石掩住身形的莫淮。
她脑子几乎炸开了,下一刻便想也不想地蹲下去,摸了一个石头朝着山坡丢下去。几人的注意立刻被滚落的山石给引走,就立刻朝着山石滚落的方向追了过去。而苏燕往后躲的时候也发出了响动,也有人朝着她的位置走了过来。
苏燕连忙挽起袖子,飞快地往前跑,想要将他们引得越远越好。
本来静谧的山林都被这你追我赶给打破了,苏燕灵活地跑了很远,身后几人穷追不舍,边追边大骂着让她停下,最后皆是气喘吁吁扶着树干喘气。
苏燕知道自己要是被追到必定没有好下场,因此卯足了劲儿地瞎跑一通。
几个官兵本来追得很紧,然而片刻后突然就不见她的踪迹,不禁在原地转圈,气愤地连着骂了好几句。
方才还在的人影,倏尔便消失了,实在是古怪得很。
同伴也觉得奇怪,不由心慌起来,说了些怪力乱神的民间异闻,加上方才苏燕的身姿在夜里看也像个女子,有人难免地就想到了山中的女鬼精魅,纷纷白了脸,看了几圈仍未有响动,便唉声叹气地走远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慎滚落山坡的苏燕扒着一棵树,勉强让自己不会继续往下滚。然而方才磕到头上,她的脑袋已经是闷疼了,却不曾想竟有一根尖锐的断枝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肩。
苏燕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是咬着手掌才勉强忍住,此刻的她额头冷汗直冒,手臂都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而痉挛。
被断枝穿透的地方不断往外冒着血,苏燕想将它拔出来,捂着嘴害怕自己叫出声,然而只要稍微一动,疼痛便会蔓延四肢百骸,她蜷缩着身子颤抖,不断地大口呼吸着。
苏燕从前上山采药不是没有受过伤,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严重,疼得她几乎想满地打滚。然而她想到还在等着她回去的莫淮,仍是狠下心来,猛地往前一个探身,将自己和断枝分开了。
霎时间血如泉涌,疼得她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滚下山去。
四周没有路,都是及腰高的树堆和荆棘,她捂着肩膀的伤艰难往回走,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衣服已经被血水打湿了,夜色中如同绽开了一大团墨花。苏燕捂着伤口的手被染红了,血水随着手指蜿蜒到肘间,往下湿哒哒地滴落。
她走两步就会摔一跤,随着血水的流失,似乎身子也越来越冷,但她就吊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停下。
时间似乎都被无线拉长,就好像走了一年那么久似的,她总算见到了那块大石头。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止不住地发黑。
好在,终于到了。
苏燕撑着石头,虚弱地张了张口:“阿郎,我……”
话语戛然而止,她如同被什么糊住了嗓子,再难发出一点声音,只怔怔地看着那处。
大石背后,已经没有人了。
第6章
云塘镇的官兵好些个都奉命去了山中搜查太子下落,一连许多日都没回来。
那些官兵多是迫于无奈拉过去充数的,与那些特意来镇上搜查的外地士兵不同,他们反正是不相信堂堂一个太子能缩在他们这山沟子里。
也是因此,在秦王手下忙着为赏金搜查的时候,他们只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准备敷衍地走个过场便下山去歇息。
那些外来的官兵都翻过一座山头了,云塘镇的本地兵吏还在后方磨蹭,准备找个时机就偷偷下山会镇子。他们三两个人走在一起抱怨这破差事,无意中却瞥见了地上暗红的血迹,几人循着血迹一路往上,终于见到了靠在大石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云塘镇很小,常在镇上活动的人基本都打过照面。
立刻就有人觉得她面熟,说道:“这不是给每次替药铺采药的苏娘子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同伴说:“采个药能把自己伤成这样,还有气吗?”
有一人疑惑道:“她采药怎么跑这儿来了?正巧说跟着那外乡人一起跑的小娘子姓苏,可别是她吧。”
同行的人立刻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道:“管她是不是,一个外乡人,抓住了功劳也不是我们的,她要真跟着跑了还能伤成这样吗?万事都要等人醒了再说。”
一番争论下,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将苏燕带下山,送去了镇上的药铺让东家给她治伤。
东家一见苏燕伤成这副惨状,又听几人七嘴八舌说着她身份可疑,便给他们沏了茶水,好言相劝将此事糊弄过去,只说是自己托她去山上采药,误打误撞与正在山上搜查的他们撞上。
几人都是同乡,虽然这话错漏百出,却也没想着深究下去,喝了东家的茶便回去交差。
苏燕右肩上被刺穿了一个狰狞的血洞,整个前胸的衣物都被染得猩红,额头与手臂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东家叫来妻子忙活了半日,才替她清理了伤口上好药。眼看着她半条命都没了,他就每隔一刻钟都去试探她的鼻息,以免她突然就一命呜呼。
一直到第二日,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苏燕才悠悠转醒。
她睁眼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呻吟出声。
东家的夫人听见了动静,连忙走进里屋看她。
“哎呀!燕娘你可算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怎得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
她是个热心的妇人,知道苏燕身世可怜,从前还时不时将自己的旧衣物送与她。苏燕脑子仍混沌着,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到了这里。“孟娘子,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一开口,嗓子就像是叫那粗树皮给磨过了,干哑又难听,孟娘子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倒了杯水。